就在渭水南岸的阿房宫,和咸京东侧的长安城,正在如火如荼的修建当中的时候,始皇帝嬴政,却是正在准备他的第五次巡游了。
咸京城外,盛大出行仪式极尽所能,繁华如梦,令人恍惚,不敢置信,又只觉贵气逼人,令人不敢造次。
此刻,五十万的随行大军,正好整以暇的随时待命着,只待始皇帝一声令下,便就即刻镇压四方,消灭不平。
因此,此刻每一位随行军士的心里,都倍感骄傲和自豪,因为此时在场的,每一位人的心里,都装着帝国一统天下的空前荣耀。
五十万的精锐大军,分为两部分,二十万的虎贲卫居中护卫皇帝的车架,而三十万的玄甲重骑,却是密布四方,充当先锋和探路殿后的游骑,远远的散开,四处游弋,以确保始皇帝此次巡游一切顺利,未有突发的意外状况。
皇帝车架之前,有九条身长数百米的青蛟,头角峥嵘,鳞甲森森,两脚四趾,面貌狰狞,是瀛湖养龙之地产出的,专门用来拉车的龙兽。
所谓龙兽,意思便就是空有一身莽力,但还未诞生灵智的妖兽。
要细说秦国养妖的历史,也很是源远流长了,秦人的祖先在上古时期,本就善驯养百兽,善驭车架,是以在大争之世之时,常被人称其为虎狼秦人。
这里要说明,秦国不养吃人的血妖,也与洪荒之时吸天地之精气,纳周天之星光的远古妖族不同,秦人养的妖,与人同食。
人吃什么,便与之共享,耕战不休,生死相依,在战场之上,是可以互为犄角铁血战友。
时人称之为煞妖,意为一身的铁血煞气。
…………
始皇帝嬴政登上车架,登高远望,只见周遭军容森严,好若壁垒,他在回望,群臣五体拜送,莫不臣服,但他的脸上却是从始至终,都是没有多少的表情。
见文武百官都尽皆拜服,而帝师张子圣却只是另在一旁,弯腰作揖,始皇帝嬴政的嘴角微微勾起,耐人寻味道:“还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随朕上来。”
帝师张子圣听闻,略有诧异,顿了一下回道:“陛下尊有四海,配享大位,臣等不敢僭越。”
对此,站在车架之上的,始皇帝嬴政却是眉头一皱道:“朕让你来,你便来。”
说着便又走过去执着他的手道:“昔者文王愿请太公拉车八百步,始有周朝天下八万年。”
“老师,还记得朕昔年曾为王时的誓言么?”
帝师张子圣见此,只是摇头笑道:“陛下厚恩与我,我却不可与之当真,且付笑谈中吧。”
始皇帝嬴政见此,却是冷笑道:“呵,当朕是无可容人之君么?”
“朕在早年便有言在先,朕执人道,汝执神道,阴阳分制,共享尊荣,切莫再推辞了!”
帝师张子圣见此,只得无奈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说话间,便就共执双手,来到帝驾之前,共坐而下,帝师居右,始皇居坐,把臂同游,仪态不凡。
此刻,帝师张子圣一身黑底金边的华丽朝服,坐在车架之上,气度万千。
而始皇帝嬴政,却是头戴帝冠,前后二十四道冕旒垂下,腰间佩玉带剑,此刻也亦是手扶长剑,霸道无边。
只见其挥了挥左手,道:“走吧。”
手底下的人得令,于是便就只听一阵阵的,洪亮声音传道:“起驾!”
“起驾!!”
“起驾!!!”
“起驾!!!!”
声音越传越远,声震四方,就在群臣的起身目送,和九头青蛟的拉车咆哮之中,五十万大军整齐划一,便就一步一步的,渐行渐远,消失在了此刻在咸京城外的,众人的视线中。
………………
刘季此行还算顺利,身为泗水亭长的他,虽然在帝国内部只是个最微末基础的官儿,可这日子,总是要比这寻常黔首,要轻松许多的。
要说这刘家在沛县丰邑中阳里一带,那也是远近闻名的殷实人家,刘老太爷乐善好施之名,那也是有口皆碑的。
便是与县里大族,萧家和曹家,那也是有着几分交情和往来的。
可这刘季,身为家里老太公原配最小的儿子,与他的那两个哥哥不同,既不愿意不老实勤奋的耕作,也不像他那两个哥哥一样,尊重儒生,喜欢学习。
有一次,一人头戴儒帽,前来拜访,他竟将其帽子拿下,尿溺其上,与之讲话,多破口大骂。
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可是愁坏了刘老太公了。
其实,这一切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很早之前,刘老爷子便就送其去,所谓的大儒门下启蒙,刘季因深恨其古顽空谈,于是便愤而叛门而去。
青年时期,又尤其仰慕游侠之风,于是便就跟着在大侠的门下做门客,为其所用。
后来,秦灭楚国,得淮北之地,以置泗水郡,因秦法管束甚严,刘季不喜,便就参加了农家,四海为家,浪迹天涯。
抱着能混一天是一天的想法,整日赌博酗酒,看上去,与一般的市井无赖,并没有什么不同。
这次,他之所以应试泗水亭长的职位,还是刘老太公强令其应试的,为此,他可没少动用关系,交好大族,几经波折之后,这才定下来。
正好因为博浪沙刺秦一事之后,因为暂避风头,刘季这才想起来要回家,刘老太爷好不容易抓住了他,岂会再容他浪荡无着,一事无成。
可谓之,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走在远离咸京城的路上,刘季那嘴角的两撇胡须和美髯一翘一翘的,似乎很是不羁潇洒,他正想着,今晚要到路边,曾经去过几次的酒家不醉不休呢,只听远方一阵阵轰隆轰隆的声音传来。
刘季转头一望,只见一副惊人的场景。
滚滚而下的黑色潮流,漫山遍野,冲天而起的军阵杀气与煞气,透射四方。
道旁被此情此景惊住的,还有不少行人和附近的黔首,看着那逐渐清晰的军容和车架,众人便知是皇帝车架途经到此了,连忙跪于道路两旁,不敢造次。
刘季见此,眼神一凝,转瞬又微微嬉笑起来,窜入人群当中,单膝俯首,等待始皇车架驶过。
当黑色的玄甲洪流缓缓开道之时,刘季未动,当雄壮的虎贲护卫咆哮之时,刘季不动声色。
可当那九条青蛟狰狞狂啸,始皇帝的车架从道旁缓缓驶过之时,他却是再也忍不住了,不禁想要看看,统一六国的秦始皇帝,究竟是何等风采。
他抬头一望,只见始皇帝嬴政按剑而坐,头上的帝冠冕旒噼啪作响,面无表情,目视前方。
而坐于始皇帝身旁的帝师张子圣,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不禁侧目一望,与之对视。
刘季一与那似笑非笑,意味深长的视线接触之时,便就感到一种说不出来的不适,好似本能的感觉,此人要把他的全身都穿刺看透似的。
于是便就两忙低下头来,静待皇帝车架缓缓驶过,大军仍旧步伐轰隆,整齐随行。
没一刻儿驶离咸京的道路之上,便就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只有刘季爬起身来,眼中似是闪过了一闪即逝的那沧桑与桀骜,旋即便就又是恢复了他那,平时的漫不经心的态度。
他站起身来,目视道路前方,那始皇帝嬴政巡游车架,刚刚驶离的方向感慨道:“嗟乎,大丈夫当如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