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痛怨

“不……”

白鹭遥被流离咒化生的逆天巨力推起入天的一刻,赫然发现寒雪被流离咒分生的另一股巨力推落深渊,他猛然醒悟,伸出双手想要抱住寒雪,却失之交臂。

两人如流星一般南辕北辙地划过天际,转眼天各一端,即将如风流云散。

白鹭遥看到寒雪最后那一抹淡淡笑颜,哀而不伤,最断人肠。他才知道寒雪为了救护他,情愿牺牲自己。可是他根本无法接受寒雪的离去,他不愿苟活,于是尽出全身气力,苦苦挣扎,却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流离咒这一道猝然而生的冲天巨力。

看着寒雪最终不可阻却地消逝在自己的面前,陷入永恒的暗黑深渊之中,白鹭遥疯狂痛呼,哭得歇斯底里,不能自已。

凄惨如斯,沉沦绝望亦如斯。

在这最悲情的一刻,白鹭遥肝肠寸断,像一道清冷烟火一般任由流离咒的冲天之力推上天际,穿过了方才在半空中出现的如梦如幻的那一层厚厚的七彩流萤带。

白鹭遥看到这些七彩流萤,有一种莫名的熟悉的感觉,恍惚间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去,似乎想去捧捉,又似乎在呼唤、在祈祷。

怎奈空中流萤惊乱,转眼四散纷逃。白鹭遥两手空空如也,绝然失望,却意外发现流萤深处露出了一枚卓然于众的墨色晶石。

那是什么?光华内敛,温润如玉。

为什么会有七彩流萤守护,出现在了永恒深渊之上?

时光之流永无止歇,白鹭遥继续被巨力推上半倾银河。在刻不容发之际,他再度伸手插入七彩流萤的深处,一把抓住了那枚晶石。

在接触到晶石的那一刻,忽有一股浩瀚如星海一般的元力自行从掌间攀缠而上,即刻集于丹田元象之中。白鹭遥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全身大震,恍然醒悟——

原来,这枚墨色晶石竟然是传说中的一枚九品乌晶!破天荒地出现在了自己的手中。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白鹭遥打死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本此生了了、沉沦混沌的头脑即刻恢复了几分清醒。他的心底再度燃起了一丝希望,于是迫不及待地运起玉清之气,注入到掌间乌晶之中,然后如饿虎一般疯狂地吸噬乌晶元力,并在丹田元象之内化生出十万绵绵巨山和莽莽无极云海。其后,白鹭遥的丹田元象开始剧烈蜕变,不断涅槃再造,最终化生出功参造化的元象金丹。

天地变色,气冲霄汉。

待到万籁俱寂、百川归海的一刻,白鹭遥已然从一个元象入虚的融合境初阶状态,一举突破到了玄真炼气奥法一等一的赤丹境界。

白鹭遥取得九品乌晶并沉浸于丹田元象跃阶破境的时候,外部世界同步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半倾银河剧烈震荡,相较于白云间水平面的倾角不知何故,似乎开始缓缓回旋变小。与此同时,原本悬浮在半倾银河高处的悬碧崖如同巨轮倾覆一般,逐渐倾倒。悬碧崖上,无尽碧色的崖石裂解崩塌,滑落永恒深渊。

将欲倾覆的悬碧崖前,那一道通往流光世界的七彩玄门剧烈颤动,随着悬碧崖一齐坠落永恒深渊。

白鹭遥元象金丹在手,终于抢在最后关头冲向了流光玄门。

在即将冲入玄门的一刻,白鹭遥最后回眸看了一眼黑暗深渊,以及远处朦朦渺渺的白云间,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凝成了永恒。

白鹭遥实在有太多的波澜情绪、太多的沉郁心事、太多的苦难折磨,抛却不得,割舍不断。太多的太多,渐成心魔,累卵缠身,画地作牢。

关键一刻,白鹭遥仿佛有了血脉感应,仿佛是在生死关头,他想起了肩负的使命,得到了一个不甘堕落的理由,重又热血沸腾。于是他坚定地收回了飘忽的目光,将万般不平都化作了身上的洪荒之力,坚定地跃入流光玄门。

奈何玄门内流光最终还是赶在白鹭遥跃过之前彻底消逝。白鹭遥进入玄门后,来到的是一处未知的黑暗。眼前的路为黑暗所包围,他仿佛深陷永恒的荒芜之中,这到底又是怎么样的一个变故?

白鹭遥如何能够知道,九品乌晶乃是造成银河半倾、支撑悬碧崖以及开启玄门流光的关键。当他取走了九品乌晶后,半倾银河回正,悬碧崖崩坠,流光消逝,便预示着世人再也无法通过白云间这条路进入流光世界了。

白鹭遥一无所知,他就像陷入流沙之中一般,眼前有路亦如无路。他在黑暗中失去了方向,彷徨、呐喊,仿佛要失去所有。

在他最无助的时候,他惊奇地看到了一丝光亮,于是毫不犹豫地追了过去,近了才发现是若干流萤的微光。他像一个迷路的小孩一样,随着流萤而去。

一路蜿蜒前进。

沿途流萤越聚越多,成团成簇,慢慢围成了一条流光溢彩的狭长甬道。白鹭遥不明所以,跑入到甬道之中,他暗自窃喜,以为这就是进入流光世界的必经通道,却不知七彩流萤微光指路,只能带着他回到最初眷念的地方。

白鹭遥很快看到流光溢彩的甬道尽头,仿佛有另一束微光在晃动,犹如古井起波,荡起了涟漪无数。

白鹭遥凑近一看,赫然看到岛主白鹭天被天河易、北极秉桓等一众人等逼到绝路的一幕。白鹭天当众宣布自己已经不再是白鹭岛岛主,并将一概罪责揽到了自己一人身上,愿意听凭处置,给大家一个交代。在场诸人仍然不依不饶地大张挞伐,扬言要同步找到白鹭遥,捉拿问罪。

甬道的尽头明明就在眼前,可恨一路的流光溢彩还是太长太远,白鹭遥不断地加快自己的速度,想要把玄天鉴及身上宝物全部交还回去,换取岛主的清白。

奈何白鹭遥终究还是晚到了一步,他在流光甬道的尽头,眼睁睁地看到了白鹭天被逼自杀,一头撞向身后礁岩的一幕。任凭自己如何呼号,如何挣扎呐喊,都似乎没有人能够听到。

直到白鹭天撞头倒地,凄然逝去,白鹭遥才失魂落魄地走到了流光溢彩的尽头,并绝望地出现在了那块沾满白鹭天鲜血的礁岩之上。

此刻的白鹭岛,霜冷寒江,余霞落尽。礁岩上的血迹缓缓渗透而入,殷红欲滴。

现场的流萤随即四散而去,白鹭遥连番遭受重大打击,此刻嘶哑无声,几近疯狂,他最先扑倒在白鹭天的身旁,扶尸恸哭,天人同悲。

本来白鹭天突然自杀,各大门阀世族深表遗憾,已然彻底噤声。

白鹭遥神秘现身后,现场诸人先是惊裂魂胆,待确认现身之人果真是白鹭遥后,继而又有人朝着他大呼盗贼、偷窃,大张挞伐,想要他伏罪。

白鹭遥看着在场诸人的丑陋嘴脸,愤而将玄天鉴从如意袋里取出,丢向了在场诸人。玄天鉴随即掉落在了冰面之上,在场的诸人,纵是人族强者亦是马上撤开,不敢去取。

玄天鉴一旦出现,反射了天地间最后的一寸余辉,仅仅是微微一闪,便激起四方的云海翻覆,风雷俱起。下一刻,一道天怨刑雷悍然划破天际,自十里长天而下,便要无情地击毁玄天鉴。

白鹭遥看着众人的举动,声嘶力竭地嘲讽道:“你们不是都想要玄天鉴吗?为什么不敢去拿?”

说着说着,白鹭遥自己冲了过去,去拿玄天鉴,并撕心裂肺地高呼道:“玄天鉴本来就是白鹭岛的东西,难道不是吗?”

白鹭族人想去阻止白鹭遥,却已然来不及了。眼看着白鹭遥就要被天怨刑雷击中而灰飞烟灭,白鹭逍哭得歇斯底里,被白鹭凌死死拉住。

白鹭遥似乎无所畏惧,伸手便抓向了玄天鉴。天怨刑雷马上由天而降,从白鹭遥正上方劈了下来。玄天鉴随即被击飞,落在了方才那一方礁岩之上。

白鹭遥虽已突破到赤丹境,但仍不敌天怨刑雷的致命一击。他虽然不像融合境时的周云岳一般立即灰飞烟灭,却是在雷击之下,正面以力硬扛,元象金丹欲裂,几近油尽灯枯。天怨刑雷击到白鹭遥的一刻,也同步插入到周遭的寒江坚冰之中,声势何其浩大。转眼坚冰碎裂,一路绵延,不知多少里。

天怨刑雷的气势之大,令整个真界再度为之震荡。寒江两岸,无边无际的林木落叶萧萧,激荡如潮。寒江滚滚,自上游奔涌而下,瞬间淹没在了极度耀眼的闪电之中,变成了天怨刑雷的汪洋,将整个昏乱的世界彻底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