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子渊顿了顿,目光又重新回到了尸体上,“我对被害人的身份还不了解。但以他的习惯,他会把30岁左右外貌出众的已婚女性作为目标。他很欣赏这个年轻的女性,兼具成熟和年轻,在凶手看来最具女人味。如果细心看,你能看到被害人左手的无名指上都有戴着婚戒留下的印记。这也可以看出凶手是一个心智成熟,比较有品位的男人,但为了不暴露身份,他不会对身边的女人下手,我想他通常会去那些高档酒吧和餐厅之类的地方物色猎物。”
“有一点你说错了。”一直在一旁默默听他们说话的法医突然开口,“这个被害人的左手上并没有婚戒,而且,她的年纪只有十几岁,还是一个小女孩。”
“……”墨子渊顿时怔住了。猝不及防。
“还有,我在被害人的头发里发现了虱子,被害人还有贫血,严重的龋齿以及一些皮肤病,他的健康状况很不理想,好像过着流浪的生活一样。”
虽然墨子渊分析的头头是道,但事实说明一切,法医还是狠狠地打了墨子渊的脸。
“不可能!肯定是同一个人!问题到底出在哪!!”墨子渊厉声道。
可是,他又无法解释凶手付出的第一起案子,为什么偏偏要选择这样一个目标下手。
难道说凶手的口吻变了?
还是这七年里他发生了什么意想不到的变化?
两人除了法医室以后,宋林海对墨子渊说道:不管怎么样,这个案子你不应该推迟,当年的事情总该有个了结的,是不是?有些事,不是你想逃就能逃的了的。
他的话除了墨子渊之外的人没人能听得懂。
墨子渊的双眼凝视着虚空,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七年一个轮回,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
一个星期后。
昏暗的房间里,挡着窗帘。
墨子渊靠在软椅上,浑身松弛,喃喃道:“我最近这几天都会梦到温珺,每一次的情景都完全不一样。前天晚上,我梦见我们结婚了,她在家里种了一盆向日葵。后来她死了,总觉得那株向日葵有点怪异,向日葵不潮的太阳,总朝着我……”
“……后来我发现不管我在屋子里的什么地方,只要等一会儿再回头,就能看见向日葵直勾勾的朝向我。就好像一直巨大的眼睛在窥视我,我实在忍无可忍,亲手拔出来那株向日葵,准备出门扔掉,有两个警察忽然闯了进来。他们对我说,想再了解一下我妻子失踪的详情。然后,我发现他们的目光,全部聚焦在我手中的向日葵上。我低头才看见,就在向日葵的根上挂着一颗女人的头,她的长头发和向日葵的根须纠缠在一起,那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这种梦之前我也经常做,但我很快就会醒过来,而现在我感觉像是被吸入了梦里,总也醒不过来,甚至我都醒了,梦还在继续,而我躺在床上无法动弹……”
“就在今天早上的时候,我坐在椅子上还做了另外一个梦,我梦见我站在一个很黑很空洞的地方,周围什么都看不见,我手里拎着一把斧子,我面前有张床,床上铺着洁白的床单,温珺躺在上面,紧闭双眼一动不动。我身边还站着一个人,也是温珺。她冷冷的看着我,我搞不懂她是什么意思,想让我放下斧头,还是让我用斧头把床上的温珺杀了……那梦实在是太逼真了,我甚至都不知道,我是在什么时候醒来的,现在回想起来,我都不知道那个梦是不是真的……”
坐在墨子渊对面的人同情的望着他,一直听他说完了,才开口说道:温珺已经去世了,你一定要记住这一点。
说话的是一个身穿白大褂,鬓发斑白的老者,那双睿智温厚的目光能给人带来无法形容的安宁。
他是和谐医院的院长,权威的心理专家,张洪冰,也是庄萧谦的恩师。
两人曾经有过交集,在一场聚会上,两人相谈甚欢,墨子渊也为自己的小说多次请教过张洪冰老师,张洪冰也对这个优秀的后辈非常欣赏,曾坦言,“如果墨先生选择心理学的话,肯定也是一个不输自己的专家。”
在他面前,墨子渊彻底揭去了伪装,变成了一个脆弱,无助的孩子。
“我现在总感觉温珺好像还没有死,她就活在我身边一样,我经常走走路,就能听见她的声音,忍不住回头去看,但却又什么都看不到……”
“那是你的心魔啊。你应该明白这一点啊。”老人的目光中充满了深深的忧虑,“七年了,你虽然表面掩饰的很好,在你心里却又解不开心结。那些警察还在找你麻烦吗?”
“我并不担心警察,他们根本无法影响到我。”
“我知道。你真正的问题还在当初,温珺的死来说对你打击太大了,你其实至始至终都没有走出来,你虽然对心理学方面有非常优秀的天赋,但本质上你是一个感性的人,即便你不愿意承认,但这是事实。你是我的患者,我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你,而这也是最让我担心你的。”
“老师,你纯属想多了。”墨子渊一扫颓废,故意做出顽皮的笑容。“我不过是最近睡眠不好,跑你这来诉诉苦罢了,没有那么严重其实。”
“幻听幻视已经是一种非常危险的情况了,如果再不采取有效治疗手段,放任自流,这样一直恶化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我总不可能发疯吧,老师,哈哈……”
张洪冰神情严肃,墨子渊的玩笑在他面前丝毫没用。“你瞒不了我,我知道。这七年里,你一直没有采取过任何心理治疗。你甚至连镇定剂都不肯服用,你这是在自我惩罚,你从心底里认为温珺的死是你一手造成的,你在内心中一直不肯原谅自己。”
墨子渊的笑容僵硬了。
张洪冰通透的目光仿佛直射他的心底,让他无所遁形。
他低下头,双手捂住脸:如果不是因为我,她不会死。是我把凶手引来的!
“那只是一个意外。人生的很多事情的结果都是不同的偶然互相影响促成的,你没有必要非把所有的责任揽在自己身上,这种自我折磨没有任何意义,如果温珺在天有灵的话,她也不希望看到你变成这样。”
“也许吧……”
“我给你拿些舒缓神经的药吧。外国进口的,副作用很小。”
“……”墨子渊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