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便是那些平民们的感受，在不知不觉间，变化就已经发生。
就算贵为大赤太子，紫微帝君，玖闻也只是人海中的一员——尊贵并不能让她在意义上占优。
也不该在意义上占优。
玖闻熬夜看完了所有的资料。
就像卉雅说的那样，现在出现的这些只是一些小小的突破。
她们所规划的那个计划，大到连玖闻都看不清，只能模模糊糊感受到那神国一般宏大的气息。
“天堂是由天使般的人构建而成的。”这是敏珊留下的总评。
“所谓天使，是自信而强大的存在，他们应当能够傲视一切苦难灾厄，具有跨越一切难关的力量。”这是卉雅做的注释。
“当他们像神灵一样强大的时候，他们就会像神灵一样尊贵，当他们像神灵一样尊贵的时候，他们就会像神灵一样强大。”这句话下留着一个名字，青灵秀——破军星君。
“他们应当不畏惧死亡，就像他们不畏惧生命，他们不会永生，信念却能烧破千万载的岁月。”这是巨门星君命留的。
“星辰之力将因他们而生，旺盛不熄，他们会成为自己的神灵，守护自己的一生。”廉贞星君随风如此说道。
“他们会行于黑暗中，因为他们是光，他们会照亮所有的黑暗。”武曲星君昔在重重的写下这一行字。
“他们生来就是极致，他们一生都为了极致，生命将化为最美的烟火，灵魂在烟火里永生。”贪狼星君晨晨的字迹潇洒飘逸，就像他一样。
“智慧的大树会在每一颗灵魂上苏生，他们将各行其是，却无愧于自己，宛如千万不同的花朵盛开与茫茫草原。”文曲星君龍缘在自己的名字后面加了一个樱字。
这是自豪骄傲，也是祝福。
“到了那一天，商贸会化为枯骨，公平从其中脱离，回归虚空。”亲手建立了高州五大都的禄存星君静静却期待着商业毁灭的那一天。
“再没有人控制别人的灵魂，再没有人控制自己的灵魂，本性不会在十八岁的时候死去，理智也不会在十八岁的时候诞生。”海妖轩墨研究了十几年的灵魂，最讨厌的也是灵魂。
这就是星辰之力研究所的大纲，也是他们心中的理想世界。
而现在那些看似伟大的发明，只是这个理想世界的皮毛，甚至连皮毛都不是。
未来世界会是什么样的呢？
玖闻思绪万千，而后写下一段话：“在未来，应当没有天天批阅奏折的太子。”
“没有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没有正义拔剑的活圣女。”
“没有横扫千军的大将。”
“没有血洗一州的州长。”
“没有暗中谋划的幕后黑手。”
“没有到处借钱的校长。”
“没有送神废信的教宗。”
“没有进进出出的农民。”
“没有骗财骗色的商人。”
“会有悲伤，但悲伤溅起时间涟漪，死者和生者拥抱哭泣。”
“会有愤怒，怒火染红九霄，射落炽烈的太阳。”
“会有欢乐，宛若癫狂，发自内心，延伸自每一根发梢。”
“不会嫉妒，因为极致不会有高低；不会害怕，因为生命和死亡都握在手心；不会孤独，因为自得圆满一人一世界。”
这就是未来世界。
一位禁军战士进来汇报道：“太子殿下，有人要见你。”
“什么人？”玖闻挑了挑眉头，放下笔。
“不知，但他自称天外来客。”那个禁军战士跟随玖闻多年，多少知道自己主子的神异，更别说一个多月前那震撼了所有人的一战。
所以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不是遇到了骗子，而是立马向玖闻汇报。
天外来客哎，难道神话里的神仙真的存在吗？
“天外来客？”玖闻可没那么容易相信一个陌生人的话，但她还是愿意见一见他。
主要是玖闻现在心情好。
“叫进来吧。”玖闻开始收拾自己的桌子，见客的时候要保持整洁，这是最基本的礼貌。
“是！”那个禁军战士领命而去。
很快，那个自称天外来客的家伙进来了。
他长得特别高大威猛，身上穿着一件古旧的布衣——或许是因为他太大了，那件布衣上显然有后天修补扩大的痕迹。
穿着这么寒酸的人，在九州已经很少见了。
但玖闻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无他，这个人给玖闻的感觉很奇怪，明明他就站在那里，可玖闻却觉得，他就像一具尸体一样。
没有了灵魂波动。
“我确实是死了。”那个人好像看出了玖闻的疑惑，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而后疲惫的坐到地上。
“没有想到，我还有再见天日的一天。”
“你是谁？”玖闻能够感受到他身上的星辰之力，这显然是一位星辰转世者，但他的气息很奇怪，很混乱，好像是有很多股不同的气息混合在一起。
“我？”那个人回想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我是，青龙界域的东方青帝青灵始老九炁天君，乃是五方五帝之一，真正的神祗。”
“不过，真正的我早就死去了，我手下部将们在战死前用他们残缺的星器承载了我的些许记忆，最后重新把我拼凑了起来。”
这个自称青帝的家伙伸出了自己的右手，他的手掌突然凋零，变成了一截残破的枪头。
玖闻在上面感受到了浓厚的星辰之力和星器特有的权柄之力——或许是因为残破的原因，这个星器的力量也没有那么强了。
“我在各大星域间游荡，却不想，真有回归的一天，可惜，我的故乡已经回不去了。”
青帝变回人形，脸色平淡的道。
可他的语气明明很伤感。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玖闻懵了。
青帝动了动眉毛，另一只手掌化作一片破碎的镜子。
“原来如此，你用紫微宫和紫微帝器补天，虽然拦住了白虎的分身，但也导致你的记忆没有回归，现在的你，只是空有神仙的力量罢了。”
“你在说什么？什么记忆？”玖闻一头雾水。
“没事，我自会给你一一解释，这也是我来找你的原因。”青帝温和的笑道。
“不过我想先问一下，在你们这个世界，是怎么称呼，想我们这样的人的？”
“星辰转世者。”玖闻虽然警惕，但还是告诉了他。
“星辰转世者吗？比我们的神仙眷者更形象啊。”青帝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知道，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吗？”
“怎么来的？”玖闻一下子就被问住了，她算是半路出家，对这种基础知识了解的不深。
青帝也没有再问下去。
“我想，我大概知道从哪里开始跟你说了。”
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青帝淡淡的开口道：“不管是我们的神仙眷者，还是星辰转世者，其实都在暗示我们力量的源泉，也就是曾经存在的神仙们。”
“曾经，存在的神仙们？”玖闻呆住了。
“是的，神仙，是存在的，”青帝重重的点头，“他们有一些是人类的信念所化，叫做先天神灵，有一些是具有特殊天赋的人类，修炼成为神仙，叫做后天神灵。”
“他们跳出诸界，组建天庭，成为诸天万界的掌控者和守护者。”
“这，”玖闻感觉自己在听什么邪教故事。
“神灵们拥有无可匹敌的力量，远古天庭仿佛能够万世长存。”
可惜所有神灵都不知道的是，成就了祂们的力量有着巨大的隐患。
“人类的信念赋予了神灵力量，但也污染了神灵，那是一种堕落的力量，能让神灵丧失本性，我想，你已经见过了。”
青帝指的是白虎，但玖闻却想到了星辰之力研究所的研究成果。
“诅咒存在于我们每一个人身上，我们都是潜藏的伥鬼。”
青帝没有给玖闻提问的时间，继续道：“没有人知道那些神灵是什么时候被污染吞噬的。”
“当神战开启的时候，还拥有理智的神灵已经不足两成了。”
那是一场疯狂的厮杀，连尊贵的天帝都被打爆了。
那些被污染的神灵虽然人多势众，但失去了理智的祂们实力大减。
那剩下的两成神灵组成大阵，协同作战，很快就和他们战成了平手。
就在神灵们以为危机过去的时候，真正的危机，终于爆发了。
“有神灵堕落，背叛了祂们，而刚刚组建的防御也全部崩溃了。”
在堕落神灵的进攻下溃败的神灵们没有再次组织反击，而是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如果再这么打下去，他们所有人都会堕落，一个都跑不掉。”
神灵并非贪生怕死之辈，但他们身上担着守护黎民苍生的重任，一旦神灵全部堕落，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比起生不如死的堕落，他们宁愿自杀。
“于是他们布下陷阱，燃烧了自己的一切，一举重创了那些堕落神灵。”
他们的余力化作屏障，庇护住所有的世界，而他们的一点灵光而带着记忆碎片，投入了诸天万界里。
“天庭黯淡，所有的世界也因此离散，不再有交集。”
青帝的故事到了高潮。
“但每一位觉醒记忆的神仙眷者都有一个使命，那就是杀出各个世界，斩杀那些堕落神灵。”
“曾经，我也和你一样，无比的强大，甚至连神灵的分身都不放在眼里——补充一句，你们见到的白虎并不是那位白虎的真身，而是祂的一道分身。”
强大的力量让青帝昏了头，他带着手下的人杀上星空，试图恢复天庭的荣光。
“我们确实斩杀了不少神灵，但我们也因此付出了巨大的牺牲。”
而在最后一战里，他们遭遇了青龙，那只强大的先天神兽。
“最后我就变成这样了。”青帝是赶着说完这一切的，因为他的身体在迅速的变幻。
“这么多年，我都是靠着天庭里逸散的神力维持生命的，”青帝没有说完这句话。
“记住，不恢复全部力量，千万不能踏足天庭。”
玖闻呆呆的看着青帝崩解一地碎片，其中一块碎片落到了她的手里。
那碎片上面，是一个古朴的‘青’字。
握住碎片后，一段零落的记忆涌入玖闻的脑海。
那是一只大到无边的青龙，它盘旋在虚空里，黯淡的鳞片上布满黑色的纹路，它突然张大了嘴巴，无声的咆哮撕裂了一切，‘自己’根本来不及抵抗，就被撕成了碎片。
这是青帝临死前的最后记忆。
把玖闻的冷汗都惊出来了。
一阵穿堂风吹过，把一张纸掀到了地上，那纸上有三个明晃晃的大字：新时代。
玖闻看着自己手里的碎片，默然不语。
想要进入新时代，可能，没有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