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傅霍年,你有什么好哭的?

手术室的灯“咔”的一声熄灭了。

连迟和护士们疲惫地从手术室里出来,低垂着头,手术服和口罩下只能看见一双深含遗憾的眼睛,隐晦深沉,白色的塑胶手套上还滴着鲜血。

傅霍年看到他垂丧的模样,心猛的一紧,像是一把锋利的冰刀终于从半空中落下来,直插在滚烫的心口上,连喉咙处都涌起一抹甘甜,头晕目眩。

他不顾连迟的恨意,一把紧紧的住他血污的手,双眸通红,声音颤抖:“她怎么样了?”

“傅霍年,恭喜你啊!”连迟双目狰狞,像是一头被重伤又疲倦的困兽,血污的手紧紧的揪着傅霍年矜贵的衣领,白色的衬衫领顿时染上了几分死亡的血色,他恨不得杀了他!

“如你所愿,年艺终于被你折磨死了!”

“她死了?”傅霍年慌了神,他不相信,年艺怎么会死……

“不可能,她不就是小产吗?不就是流掉一个野种,怎么会死,怎么会死…连迟,你要是敢害年艺,我会杀了你!”

傅霍年挣脱开连迟紧紧拽住的衣领,血怒的目光死死盯着他,转身跑进了手术室。

一进门,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傅霍年畏惧地看着安安静静躺在手术床上的人,没有一点生机,连呼吸的起伏都观察不到。他心慌的走近,也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垂在双侧的手不停的颤抖。

在炽白的手术强光照射下,手术床上女孩的脸苍白的像一张透明的白纸,奄奄一息,眼皮沉重的搭在眼睑上,嘴唇皱皱的,下唇一道极深地咬痕,汤着殷红的血,像极了雪地里的红玫瑰。

“年艺……”

“年艺你醒醒,你不会有事的,年艺…”

病床上女孩的眼睫毛颤抖了几下,努力了好久,终于睁开了,落入目中的人曾经是她最爱的人,而此刻,她淡淡的目光只有平静,甚至嘴角还想扯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容。

“傅霍年,你…有什么好哭的?”

她的声音薄如风,只要稍微重一点的呼吸,就会盖住她说的每一个字。

傅霍年紧紧地握着她虚弱的小手,深邃的眸眼中含着无限的心疼和忏悔:“年艺,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你坚强一点……”

年艺闭了一下眼睛,一滴透明的泪珠顺着苍白的眼角缓缓滑下,最后被汗湿的黑发给吸收了,她声音轻轻地,语气亦是云淡风轻。

“是你在我怀孕未满三个月强行给蓝玫输血。”

“年艺,对不起…你坚持住……”

“也是你,在我动了胎气的时候,把我关在别墅里,任由蓝玫折磨。”

“年艺,别说了,我知道我错了,你坚持住,我…我马上送你去国外治疗。”

她从没有想过,傅霍年也有眼泪。

“还是你,逼我喝下堕胎药,让我变成这个样子。”

“我错了,年艺你挺住,我不会让你死的!”

听着病床上的女孩一声声薄凉又冷漠的质问,傅霍年的心揪得生疼,眸子深深的悔恨,只能紧紧的抓着年艺的手,放在唇边祈祷:“年艺,别害怕,我不会让你死的,一定不会…你怨我恨我都可以,等好了不管你怎么打我都不还手……”

年艺哽咽的咽了一口气,使不出力气把手从傅年霍手里抽离出来,尝试了两下她就放弃了,闭了闭眼,累积了一些力气,才沙哑的发出对傅年霍最后的控诉。

“傅霍年,你不必大费周章,二十多年,我活够了。”

“此生,再无年艺,我的葬礼,请你不必参加。”

话音刚落,被傅霍年紧紧捧在手心里的小手突然没有了半点生机,那双清秀如阳的眼眸,自此阖上后,在没有睁开过,无论傅霍年如何的道歉和恳求,睫毛不曾颤抖,眼睑不再流泪。

年艺,五岁借住傅家,十二岁情窦初开,爱上了傅霍年,余下十年,生命里全是傅霍年,余生皆是委屈和悲伤。

年艺年艺,年年当忆;

霍年霍年,慌祸余年。

年艺的葬礼,连迟全权负责,小雨淅淅沥沥,落在脸上冰凉生出寒意。

傅霍年站在葬礼外的石阶上,双眸深沉,满目伤痛。

助理余夏从车内拿出墨伞,撑起遮住冰凉的冷雨,担忧地看着傅总:“傅总,下雨了,我们回去吧。”

傅霍年注目了良久,远远看着葬礼上的黑白照片,年艺的笑,单纯又美好。

终究,被他毁了。

“回吧。”

冰冷又悲痛的低声响起,余夏回神时,傅霍年已经坐进了后座,鼻梁上架起一个宽大又神秘的墨镜,挡住那深眸下所有的情绪。

连迟穿着一身黑色的丧服,目光冷戾,盯着驶远的那辆黑色轿车,薄唇勾出一抹狠厉的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