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
萧二少爷真是天下第一贱种,自己没胆量,竟然让他这个下人上。
“少爷,正所谓打是亲骂是爱”
赵三两讪讪一笑道“想来朱学士对少爷颇为爱护,所以恨铁不成钢之心着祟,下手难免重了一些”
萧二少爷没胆量,赵三两更没有。
朱学士能在山涧书院授课,起码是秀才,殴打一个秀才,可要受到刑罚的,要是碰到那些对秀才礼嘉的县官,他不死也要脱层皮。
“废物,真是废物”
萧二少爷连续骂了几声,道“萧府尽养你们这些没有的狗东西,光会叫不会咬,还不如真养条狗”
“……”
赵三两心里有些不爽。
但也无可奈何,只能默默忍受着萧二少爷狂轰滥炸。
狗吃饱了就睡,来人叫唤几声,一点事都不需要做。
而下人端茶递水,守夜倒夜壶,抗打挨揍,活的真不如狗。
“打朱学士一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何况师者为父,连父亲都敢打,那少爷的臭名真的是臭名,少爷不就是想以后不被朱学士打吗?”
赵三两想了一下,发现这事确实要去解决,这傻逼天天被打,要是被打出精神分裂症倒霉的还是他,所以对萧二少爷说道“这简单,您瞧好,小人现在就去帮你办妥”
……
山涧书院授课的学士待遇很好。
一个人分了一间规模不小的院子,起居都可以在这里进行。
赵三两打听过朱学士的授课时辰,得知他今日只有两堂课,上午一节课,下午一节课,按照朱学士以往的作息习惯,肯定回到院中。
所以赵三两趁着童生下课,寻了路,来到门中种着桃树的院子中。
“你这奴才找我干什么?”
朱学士盘坐在书案后,正批改文章,抬头看着猫着腰,行为猥琐的赵三两,不禁喝问道。
书案是由楠木制成,表面光素,面下有素牙板,看起来非常的古朴大气,上面除了一些读书人特有的笔墨纸砚,还有一盏雕游虾的高脚水杯。
“上一次在萧府,小人有幸聆听朱学士的教诲,所以今日特意来感谢朱学士”
赵三两环顾四周,除了书案之外,朱学士的房间旁边放置好几个书架,而书架也不似现代的高架,只有正常人身高,上面不仅放着书籍,还摆着乐器,水器,古玩,一些读书人忠爱的斑竹笔筒,旧窑笔格,镇纸。
而朝北的门后,一个小腿高的陶罐里面插着字画。
就不知道值不值钱。
稍微看了一下,赵三两心里有数。
这朱学士并非一心只知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先生,他也有七情六欲,也喜欢物质生活。
既然有爱好,那就有漏洞可以钻。
“只从听过朱学士的一番话,小人顿感醍醐灌顶,仿佛从混沌中初醒,小人从那天起再也没卖过春宫图”
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放在书案上,赵三两一本正经道“这是答谢朱学士教诲,是朱学士让小人有了从新做人的念头,所以今日特意过来感激”
“你真悟了?”
朱学士迟疑了一下,顿时露出欣慰的笑容,道“孺子可教也,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银两拿回去,为人师为人表怎能因学生悬崖勒马而收取银两”
“这是下人的一点心意”
赵三两连忙将银票推到朱学士面前,道“小人知道朱学士是当代大儒,视金钱如粪土,但妻儿老小总要生活吧!这钱虽然不多,但却可为父母添几件新衣衫,为娘子买一些上好的胭脂水粉,金银首饰,只有家中和谐美满,朱学士更有精力去教化像小人这种人”
送礼有很多讲究。
送代表自身实力不允许,有求与人,所以这姿态一定要放低。
更不能直来直往,说话也需很高的技巧,千万不能让收礼之人感觉到他这是在犯罪,不然会适得其反,甚至会得罪收礼之人。
“心意到就好,银两就不必了”
“朱学士果然是一代名师,可谓是金陵城所有学士的表率,有如此正直清廉的名师授课,当真是我家少爷的福气”
赵三两一脸敬佩,连忙恭维了几句。
连银两都不喜欢,那肯定喜欢古玩字画。
可赵三两对这类极需眼力的学问一窍不通,如果买回来是假的,岂不是弄巧成拙。
更何况为萧二少爷,耗尽散财也不值当。
那货没这么大面子。
“朱学士,可否听小人一言?”
既然来了,便没有空手而归的道理。
“你说看看”
一个下人讲话有条不紊,句句明事理,实属不易。
朱学士放下手中文章,饶有兴致的打理着赵三两,作了一个聆听状。
“朱学士可知舍得二字,这舍便是要将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放弃,才能得到想要的,书院教育资源有限,而学生众多,朱学士哪怕每日辛劳也不能顾忌所有学子,所以小人认为朱学士可以适当的放弃一些学习能力差的不听教化之人,例如我家萧少爷,这样便能将有限的精力放在有潜力的学子身上”
“你这恶奴,竟敢让本学士教而不公,授而不匀,岂有此理”
朱学士霍然从盘坐变成双手撑书案,恶狠狠看着赵三两,训斥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说的就是你这等竖子小儿”
“朱学士先莫生气,听小人将话说完,有道是天雨虽大不润无根之草,佛门虽广不度无缘之人,一个人的精力终是有限,必须懂得取舍”
赵三两的意思很明确。
就是告诉朱学士别把萧二少爷当山涧学院学子,他就是无根之草,更是命终之人,根本挽救不了。
萧二少爷喜欢在萧府睡也好,喜欢在山涧学院睡也罢,别看他,更别管他,就把他当成活的透明人,任由他自生自灭好了。
“天雨虽大不润无根之草,佛门虽广不度无缘之人”
朱学士鬓角苍白,眼角好几道深深的眼角纹,嘴里却喃喃有词。
越嚼越觉得惊讶,就连怒气也不禁消散几分。
一个奴才竟有如此感悟!?
这“根”在佛家典故中亦代表慧根,善根,若无善根,纵然佛恩浩荡,亦难滋生信心。
而“缘”更妙,不仅代表佛家成佛的缘分,更代表人与人相遇的缘分,还有男与女之间的情缘,即为定性缘,不定种缘,无性有情缘。
真是不容易。
太不容易了。
朱学士此刻再看赵三两低眉顺眼的下人姿态,也大感灵动。
“人从出生就不公平,有的人生来就继承家世,爵位,直接到了终点,而有的人连做星辰赶路人的资格都没有,既然都不公平,朱学士又何必固执,不如将教育的重心放在马童生,张童生身上,将他们培养成进士或举人”
见朱学士没同意,也没反对,赵三两一鼓作气继续劝道“何况人有三六九等,天赋各不同,有的人适合读书,有的人确实不适合读书,朱学士欲将无缘之人度成佛,想来也不可能”
“说完了?”
朱学士一边抚着下巴的胡须,一边面无表情听着,等赵三两说的有点口干舌燥,也慢悠悠开口,道“以后别弄假银票骗人,被官府逮到少说判你个三五年”
“……”
赵三两脸颊一红,尴尬笑了两声。
这老东西难怪不收,原来早看出他的银票是画的。
不过他到底是几个意思!?
难道铁了心非要抢救萧二少爷这个死小胖!?
他娘的,这死老头真是傻缺,有这功夫还不如娶两房小妾在家生孩子。
念了几天经文,真当自己是佛祖,。
什么鸡毛玩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