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走到霾的身后,用手遮住他的眼睛,如一个调皮的少女般说道:“猜猜我是谁?”
但是许久都没有听到她想象中的回应,霾始终沉默着。
这样的状况让雾原先高兴的心情落到了奇怪的低谷,她只觉莫名其妙。
“你怎么了?”她放开手,然后问道。
如若不是她从他身上感知到了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气息,她都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霾没有答话,只是转身静静地看着她。
除了头发,他一点儿没变……也不对,他好像变了。雾有些失望,以前霾见她的时候总是挂着笑脸,现在却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这让她失望之余又产生了担心的情绪。
“你为什么不说话?”她问。
霾还是不说话,依然盯着她看,好像她脸上长着什么惊艳的花似的,弄的她有点不自然,就在她又要发问时,霾说话了。
他说:“你怎么来了?”
明明是问句,从他口中说出来却像是陈述句。
他似乎只是随便问问,并不在意她来不来。
“我担心你。”雾看着霾的眼睛说道。
霾眼波一动,不再像之前那般平静。
但是并没持续太久,他眼波的动就像水中落羽毛而产生的波纹一般,转瞬即逝。
“我说过让你等我,不要来找我。”
“我是打算等你的,可是等了你许久都不见你回来,我就来找你了。”
“哦,那现在找到了,你可以回去了。”
“那…你要跟我一起回去吗?”
“我不回去。”
“为什么啊?”
霾没有回答,抬头看了看天空。
天空说是天空,却有点名不副实了,此时的天空……至少霾眼中的天空全是他掌控的浓烟。
他低下头,看着雾,“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
雾不解,在她的眼中,他虽然有些变化,但是终究还是他,还是那个叫霾的精灵,是她最好的朋友。
“你还是你啊。”雾说。
“呵。”霾嗤笑一声,明显不认同雾说的话,“你没看到吗?我的头发变灰了。”
雾眨眨眼。原来是灰色,我还以为是跟我一样的白色呢。
“看到了,但这能说明什么?”
“说明我跟以前不一样了。”
“如果你就指头发,那不一样就不一样吧,如果你是觉得自己的发色不好看,我可以帮你变回来。”说完雾就对着霾的头发一指。
霾不躲不闪,任由她施为。
片刻后……
“欸!?怎么还是灰色的?”雾惊讶道。
霾冷眼看着,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样。
“那我就把我的发色变得和你一样就行了……欸!怎么也变不了?”
“……”霾又抬头看向天空,他突然有些怀疑她是否真的活了千年,难道她连自己能不能改变发色都不知道?
很有可能就是这样,毕竟她一向就知道玩乐,不关心这些也正常……本来他也是不关心的。
他的黑发变灰是他融入浓烟多次以后发生的事情,按他的猜测,他是被浓烟同化了…也不能这样说,他本来就是浓烟的一股,只是因为被雾剥离而成为了霾,成为了一个黑发精灵。
现在头发变灰,不过是回归本质罢了。
而既然是本质,终究是改不了的。
除非雾再把她剥离一次,但这,已经不可能了。
他从南方飘到北方,一路上不知道把自己的部分分割出来多少,可以说,如今有浓烟的地方就有他的部分,由此可见他化为浓烟之后的本体会有多庞大。
如此庞大的本体,即使是修行了近千年的雾也不可能再把他剥离出来了,他将永远是这一副白发模样,直到死去。
问题是他现在会死吗?
这个真难说,他现在与浓烟完全融为了一体,只要有浓烟的诞生,他就会永远存在,而如何能让这浓烟不会诞生?
这恐怕只有人类知道了……抽回思绪,霾看向一脸苦恼的雾。
说来,现在不止是能不能死的问题了,或许是回归了那个撕咬天空的本质浓烟,现在的他有着一种恶意的念头。
彻底独占天空。
这个独占是指连同那些山林上的天空都要占领,是指雨天之下的天空也要占领。
占林山林之空意味着雾以后将看不见天空,而占据雨天之空意味着要吞噬雾……吞噬了雾之后,他就不用忌讳雨天了。
这是很邪恶的念头吧!有点类似人类说的杀妹证道。霾自嘲地想着,眼里闪过忧郁。
如果雾不在他身边,他是不会产生这个被他压抑下去的念头的,奈何她近在眼前。
“没用的,你我都改变不了发色,我们的发色是我们本体的映射,本体是什么颜色,头发就是什么颜色。”
“好吧……但即使你不一样了,那也不影响你回去啊。”
“……”霾的内心一番挣扎,最后狠心道:“我不想回去了。”
“那我也不回去了。”雾不假思索地回道:“反正你在哪我在哪,一个人实在太无聊了。”
“……”
无不无聊跟要不要命,你选一个吧。霾真怕他一时冲动就说出这句话。
忽然他想通了,说得越多越显得他心软,到时不管他说和她待腻了也好,说讨厌她了也好,都会被她认为是说慌……虽然本来就是。
唯有行动才能体现内心……至少比话语更具说服力。
霾眼神一凝,虽然没有表现出所谓杀气,但是眼中的冷意已经溢出眼眶。
他冰冷的眼神让雾一颤,“怎么了?”
霾没有说话,对着雾一指,禁锢住了雾,然后在雾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念头便带着雾回到了山林。
看着眼前熟悉的山林,雾以为霾是打算和她一起回山林里,高兴得忘乎所以,连霾为什么要帮她都抛在了脑后。
然而她高兴得太早了,甚至她都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她就被霾扔进了山林里。
不仅如此,霾还招来浓烟,在用灵力把浓烟凝成一个罩子的形式罩住了山林,刚好把罩子的厚度控制在雾出不来的程度。
做完这一切,霾松开对雾的禁锢,转身就走,由始至终没有看雾一眼,但是他听得到。
雾问他:“为什么?”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一念消失,再出现时,已经回到了那座北方的城市里。
至此,他心中的那道恶意平息下来。
“哎!”
……
雾很迷茫,很困惑,很不解,所有用来表示疑惑的词语都可以用来描述她此时的内心,具体表现是她问他的为什么。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难道他真的变了?变坏了?
可是变坏了又怎样?她也可以陪她一起坏啊?
雾问着空气,没有谁来给她答案。
但是,她可以当面问他。
想到这里,雾想冲出山林……她也做了,但没冲出去。
霾变得比她厉害了,他制作的这个灰色罩子她竟然冲不破。
只试了一次的雾不信邪,她又试了一次。
还是没破。
没破就再试。
雾一直这样尝试着,最后都没灵气了。
没灵气了就恢复,恢复了又再试。
反反复复,反反复复。
终于在一个下中雨的夜晚,她冲破了霾的罩子,然后想着霾而去。
但是,等她到霾面前的时候,霾二话不说又禁锢了她,又把她扔进了山林,还加固了罩子。
她甚至都来不及说话,他就离开了。
然后雾放弃了?
不不,没有,她又开始尝试冲破霾的罩子。
每逢雨天就会冲破一次,但是霾有了上次的教训之后,每次都会在雾刚冲出山林的那一刻把她赶回去,有时或许是她惹怒了他,他还会追着她跑,然后给她一顿教训,比如,打屁屁。
而她,终究没有得出他为什么这样对她的答案。
但是,他应该不是因为讨厌她。
久而久之,雾也懒得问霾为什么会不让她出山林,但是不管霾怎么加固山林周围的罩子,她总要试着冲出去。
因为,她觉得这很像是以前她和霾还有动物们一起玩的赛跑游戏……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