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多美的景物,因为有了人的存在而变得平平无奇。
曲哲心里一直是这么想的,所以在这个几乎人人都外出游玩的周末,他拿着自己的照相机走近了安静的校园,准备拍一些他之前上课经过时发现的一些看起来很美的景物。
从北校门进入老校区,曲哲直接奔着他平时上课的教学楼走去。
时值三月,万物未必全数复苏,樱花却是开得正盛的,他们校园里的樱花也是如此,虽难以成林,但开得也不会比那些樱花林的樱花逊色多少,而他走的路上,正好有一株蛮大的樱花树,而且这株樱花树单独长在路边的一幢教学楼背后,颇有中孤芳自赏的意味。
事实上,这一株樱花树想孤芳自赏都难,因为长在路旁,每逢上课的时候,都有不少女孩趁机来跟它合影。
当然,没有男生,他们或许跟曲哲一样不好意思在众目葵葵之下拍花,所以没有立在花前,不过也有可能是……他们不喜欢樱花。
别的地方曲哲不敢下定论,但在这所校园里,他很少看到同他一样会赏花的男生,不管开在樱花之前的玉兰花,还是此刻的樱花,开的时候,都没有男生会为它们驻足,最多只是在经过的时候,扫一眼。
对此,曲哲表示遗憾,也表示理解,因为啊,在这个喜欢以“有用或是无用”来决定一切事物还有人的价值的时代,赏花并没有什么实际用途。
不过,这正合他的意,这样他才能在这个无人来赏花的时段来拍这株樱花的姿容,把它最美好的时刻存在他手中的相机里,而不被人打扰。
如果可能的话,他希望它的美能永远保存下来。
然而“如果”还没来得及出场,曲哲觉得他想的“如果”暂时没法出场了。
……
曲哲走到樱花树前时,看到它的一根与地面几乎平行的粗大的树干上躺着一个女孩。
“???”
这一幕让曲哲满脑子问号,周末与樱花树与女孩的组合曲哲也在景点见过不少,但人家只是在樱花树下摆个pose拍拍照……可他怎么看都觉得树上的女孩的姿态,像是在睡觉……
如果真的是睡觉,她是怎么在凹凸不平的树干上睡着的,难道不觉得膈得慌吗?
这么一想,曲哲觉得眼前女孩睡觉的可能性不大……那她是在摆拍?
也不像,因为她的手是交叠着放在小腹上的,手里也没有拿着手机、照相机的样子,而这里除了他和她,没有别的人存在,也排除了有人帮他拍照的可能……
“走近一点看看。”
由于这株樱花树差不多是位于曲哲走的路的直线距离上的,他隔着一定距离就能看到樱花树的全貌,而也同样是隔着一段距离看到的那个女孩,不然他也不会在这里乱猜了,要是很近的话,一眼就能看清楚她的眼睛是不是闭着的,也能知道她是不是睡着的。
曲哲小心翼翼地靠近樱花树,他把他的脚步放得很轻很轻,生怕发出太大的声响惊扰到万一真是在睡觉的那个女孩,导致她从树上摔下来受伤,他的罪过就大了。
曲哲走到距离樱花树大约三米远的地方时,看清了树上女孩的样子。
关于树上的女孩,词穷的他只能用“漂亮”二字来形容他,不过他还根据自己的喜好给她用了一个词,自然。
这个女孩看起来很自然,这是曲哲在他见过的所有女孩中没发现的一个特质,而评价这个女孩的自然的依据,是她的脸上完全没有化妆的痕迹。
曲哲是一个追求美且追求自然的人,尤其喜欢把美和自然放在一起说,即自然美,甚至他还看过一些关于美学的知识,因此也知道,自然美是不现实的,甚至有人还说,美就不自然,因为美是人的主观印象,都是经过大脑处理加工过的,但即使如此,他还是坚持追求自然美。
也因为此,他看女孩的目光都带着一些审视感,看到的女孩也差不多尽数是化妆的,化妆的女孩中会让他觉得美的都很少,更别说自然(化妆本身就不自然了),而此前看到的不化妆的女孩,虽然看起来很自然,但不美。
所以在人身上,曲哲觉得美和自然是不能和平共处的,自然美只存在于自然中的美景中。
可眼前这个女孩打破了这一结论,她美而自然。
不知道是不是就是因为上面这一点,曲哲觉得她睡在这株樱花树上,不仅没有破坏它的美感,反而与它相得益彰,在他眼中显得很美很和谐。
曲哲情不自禁地举起了手中的相机对着因为靠近而看到她闭着眼睛而得出她确实在睡觉的结论的女孩,想把这和谐而美好的一幕拍下来。
这时候,曲哲已经把自己那条因为觉得人只会破坏景物而不拍人像的准则抛到九霄云外了。
他对着焦,尤其把焦点放在女孩身上,但也没有太过,毕竟她躺着的这株樱花树也是他要拍的照片的主角。
对着对着,为了剔除樱花树和她之外多余的景物,曲哲又靠近了樱花树一些,最后,樱花树背靠的墙和窗户、盛开的樱花及其枝干、平躺的穿着一声黑的女孩都被纳入了曲哲手手中的照相机的镜头中,但他没有立刻按下快门,他在等,等一个运气。
三秒钟、三分中、三十分钟,或者更久,就在曲哲为了能邂逅偶然的美景而苦练的臂力都有点支撑不住的时候,他等的运气——风来了。
一阵轻柔的风从前面葱郁的小路上吹来,下一刻,吹着粉色的樱花还有她黑色的发。
“就是现在!”
曲哲心里激动得狂呼,但手没有一丝颤动,而是迅速对好之前找到的最恰当的焦点,然后按下快门,一声轻响后,他成功拍到了他想要的照片,低头看着自己相机里的成品,他忍不住惊呼,“yes!”
吼完他就打了自己的嘴一巴掌,他兴奋过头了,竟然忘记树上女孩的存在了,他这一吼,恐怕已经吵醒了树上的女孩,但当他尴尬地扭头去看女孩时,发现她还是闭着眼睛的,她依然稳稳地躺在树干上,没有被他吵醒甚至惊醒的迹象。
“真是,我该怎么评价你好呢?”
曲哲苦笑着嘀咕道,她还是第二次见到睡眠质量好的人,第一个是他的一个室友。
看着女孩没事,而曲折此行的目的也达到了,他本来打算离开这里,去校园里别的有美景的地方继续拍照的,但突然注意到女孩躺的树干和地面之间有着半人高的距离,他在惊讶女孩胆量之大之余,悄然走到了距离她更近一点的地方,这样的话,如果她突然惊醒而动作幅度过大掉下来,他还能施以援手。
“就当做是对她提供照片素材的报答吧!”曲哲想着,又忍不住举起相机对这女孩从各种角度拍了好几张他觉得唯美的照片……
“等等,我这算是偷拍吗?还是犯罪?”
……
女孩睡得很香,从曲哲去时的早上九点(或许她来得要早很多)睡到了中午十二点,她还不是被曲哲或是别的什么噪音吵醒的,而是被她自己的肚子饿醒的。
曲哲先是听到她的肚子叫了起来,然后就看到她睁开了眼睛。
她一睁眼,扭头就看到了曲哲,但目光中只是闪过一丝疑惑后就没理会他了,麻利地从树干上起身,跳下来,然后,从他身边走过,远去。
“……”
好吧!曲哲被忽视了,不过他对这事习以为常,耸耸肩,也离开了这里……他肚子也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