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评爱德华·香克斯的《拉迪亚·吉卜林》[333]

如今或许香克斯先生关于吉卜林的书——算不上一本传记,而是一本批判性的研究——不可避免地带有辩护的基调。二十年来,吉卜林一直是沙文帝国主义的代名词。虽然香克斯先生不完全认同他的政治观点,但他知道他被误解了,对此很是同情。吉卜林最激昂热烈的心情属于九十年代,在布尔战争以前就已经烟消云散。他至死都是一个专制主义者,不相信民主,但他相信法治,而不是赤裸裸的武力。虽然他被随随便便地冠以“法西斯主义者”的帽子,但有趣的是,他并不喜欢纳粹分子,当希特勒上台时,他把书封上的卐字徽统统给弄掉了。

香克斯先生的书作为纯粹的文学批评不能令人满意,因为他是一个过于虔诚的信徒,而且过于热心捍卫吉卜林的名誉。这使得他给予了吉卜林的“严肃”作品以最高的赞誉,而那些几乎都是他最糟糕的作品。事实上,吉卜林最低俗的时候也正是他最富有生命力的时候。例如,他的韵文诗几乎都值得赞赏,但当他想写出好诗时情况就不是这样了。香克斯先生引用了许多诗歌的片段,那些只不过是丁尼生式的平淡如水的内容。而且他似乎更喜欢吉卜林后期的作品,而不是他那几部精彩的作品,其中《斯托基与伙伴们》达到了最高的水平。奇怪的是,他对那部优秀的小说《消失的光芒》评价却很低。

但不管怎样,如果你将吉卜林视为一位艺术家去评价他,为他辩护的最有力的一点是,大部分反对他的评论都是事实:他只配为歌舞厅写歌,没有哪个斯文人在阅读他最具个人色彩的作品时不会感到肉麻恶心。但是,不知怎的,他的作品流传下来了。他比许多在思想水平、审美标准和道德操守上比他更优秀的作家更经得起时间的考验。而且他的名誉或许没有受损。这体现在他的警句妙语成为了英语的一部分。要度过一周而不去引用吉卜林的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你在引用他时是怀着敬意还是语带嘲讽并不要紧。他是一个突出的例子,表明生命力与优雅的品位并不是同一回事。要成为代名词需要有旺盛的生命力,而要一直保持代名词的地位,被两代人嘲笑,并在那些嘲笑过他的人被遗忘后继续被人阅读——这就需要才华了。如果香克斯先生强调的是这一点,而不是尝试着为吉卜林最糟糕的缺点开脱,或许他能写出更好的作品;不过,这本书还是很有可读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