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评弗朗西斯·弗兰克·席德的《共产主义与人类》[203]

这本书——从天主教的角度对马克思社会主义的反驳——文笔出奇地平和。它没有运用如今在大的争议话题上常用的谩骂式歪曲，而是比大部分马克思主义者在评论天主教时更中立地对马克思主义和共产主义进行阐述。如果它失败了，或结尾写得没有开篇那么有趣，这或许是因为比起他的反对者，作者还没有准备好将自己的思想观点坚持到底。

正如他清楚地看到的，社会主义和天主教的激进分子区别在于个体不朽这个问题。今生是来生的准备，在这种情况下灵魂是最为重要的；又或者，死后再无生命，在这种情况下个体只是整体一个可以替换的细胞。这两种理论是不可调和的，以此为基础所建构的政治和经济体系必定会互相对立。

但是，席德先生拒绝承认的是，接受天主教的立场意味着愿意看到当前社会的不公继续下去。他似乎在说一个真正的天主教社会将包含大部分社会主义者所希望的事情——这就有点希望“左右逢源”的味道了。

个体的救赎意味着自由，天主教作家总是将其延伸到私有财产权上。但在我们已经达到的工业发展的阶段，私有财产权意味着剥削和虐待数百万同胞的权利。因此，社会主义者会争辩说，只有漠视经济平等的人才会去捍卫私有产权。

天主教徒对这一问题的回答并不是很让人满意。并不是教会宽恕资本主义的不公——情况恰好相反。席德先生指出有几任教皇对资本主义体制提出了非常尖锐的抨击，而社会主义者总是忽视这一点，他说的确实没错。但与此同时教会拒绝唯一可能的真正解决之道。私有财产将继续存在，雇主—雇员的关系将继续存在，甚至“富人”与“穷人”的差别也将继续存在——但公义和公平分配将会出现。换句话说，富人将不会被没收财产，他们只会被规劝要做好自己的本分。

（教会）不把人看成为剥削者和被剥削者，并认为推翻剥削者是她的责任……在她的眼中，富人是罪人，需要得到她的爱与关怀。在别人眼中，他们是骄傲、成功的强者，但在她看来，他们是徘徊于地狱旁边的可怜的灵魂……基督已经告诉了她，富人的灵魂特别危险，而照顾灵魂是她主要的任务。

对这一观点的反对意见是，它根本没有任何实质成效。富人被要求忏悔，但他们从不忏悔。在这件事情上，信奉天主教的资本家似乎和其他资本家没有什么明显的区别。

显然，如果人类能被信任做好自己的本分，任何经济体制都能实现平等，但长期的经验已经表明，事关财产的时候只有极少数人能做到比被要求的更好。这并不意味着天主教对财产的态度是站不住脚的，但它意味着这一态度很难实现经济上的公平。在现实中，接受天主教的立场意味着接受剥削、贫穷、饥荒、战争和疾病，并认为这些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由此可见，如果天主教会要重新获得精神上的影响力，它必须更大胆地界定自身的位置。它要么必须修正自己对私有财产的态度，要么必须明确地说明它的天国不在这个世界，比起拯救灵魂，养育肉身是无足轻重的事情。

它实际上说的就是这么一回事，但说得很别扭，因为这不是现代人想要听到的话。结果就是，过去一段时间以来，教会的立场很诡异，而一件有代表性的事情就是，教皇一边在谴责资本主义体制，一边又向佛朗哥将军授勋。

此外，这是一本有趣的书，风格简洁，没有歹毒和低俗的卖弄机灵。如果所有为天主教辩护的作家都能像席德先生一样，教会就不会树敌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