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联觉

如果你有联觉的症状,那么你的五种感官之中至少有两种被搅和在一起了。比如有些联觉人听到音乐的时候会看见颜色。对于一个艺术家来说,这可就有用了……

瓦西里·康定斯基

Wassily Kandinsky,1866—1944

艺术家

用法:如果有人非要你评论几句某件抽象艺术作品,你可以说如果能把它像康定斯基的《结构之四》一样旋转九十度,可能会更好。

1911年的某一天,俄罗斯艺术家瓦西里·康定斯基那个人人艳羡的女朋友加布里埃尔正在打扫他的工作室,无意间把他一幅实验性的画《结构之四》横了过来。艺术家看到之后跪倒在地,不住哭泣,说这是他见过的最美的一幅画。因为这幅画让他得以想见真正的抽象艺术可以是什么样的。

康定斯基是发明抽象艺术的人吗?可以这样说。要是你觉得克劳德·莫奈之后的艺术基本都是骗人的,那你不会喜欢康定斯基(他的很多作品看上去就像谁往交响乐团里扔了颗手榴弹)。不过,也正是莫奈的《干草堆》让康定斯基意识到脱离现实的颜色依然可以感动欣赏者。他把这种理论推广到了形状和线条上。今天他影响深远的艺术理论和他的作品一样得到尊重,其中很多观点都表述于两本书中:《论艺术里的精神》(1910)和《点、线、面》(1926)。有些观点今天我们已经不足为奇了,比如说颜色是有温度的(黄是暖色、蓝是冷色),有些关于形状的判断则更可疑一些(比如康定斯基认为圆圈代表着灵魂)。

但是他的核心见解显然不是毫无根据的,那就是:艺术作品可以完全没有描绘具体的事物,却依然能强烈地打动它的观赏者。像很多前人一样(比如柏拉图),他写艺术就像是在写音乐。“色彩是琴键,”他曾宣称,“眼睛是音锤,而灵魂就是带有很多琴弦的钢琴。”事实上,有些人认为康定斯基这些说法在一个更深的意义上表达了他的感受,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联觉人。

阿蒂尔·兰波

Arthur Rimbaud,1854—1891

诗人

用法:如果非要提到兰波不可,那就骂他几句。如果可能的话,说他跟那个银幕上的约翰·兰博其实还是有几个共同点的。

除了姓氏念起来微微有点相像之外,法国诗人阿蒂尔·兰波和史泰龙在1982年的电影《第一滴血》中扮演的越战老兵约翰·兰博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他们的确有些共通之处。两人都被枪击中过,都脾气不好,而且都喜欢把气氛搞僵。

法国诗人阿蒂尔·兰波十五岁时抛弃了自己的布尔乔亚出身,逃到了巴黎,全情投入于一种堕落而放纵的生活。他喝酒、吸毒,和诗人保尔·魏尔伦做着为社会所不容的爱。后来魏尔伦一枪打在他的手腕上,因此坐牢,他们疾风骤雨般的关系也就此终止。兰波可能是咎由自取——这人似乎完全就是个混蛋——有一次某艺术家聊绘画聊得有些无聊,他表达不满的方式是在桌上拉了一泡屎;还有一次他恶作剧,居然把硫酸偷偷放在别人的酒里。如果要替他辩护,你可以说他的确岁数还很小,而且相信要把诗写好,就得“故意混淆各种感官”。顺便提一句,他的诗确实写得好。其中一首——《元音》——就是对“联觉”的诗意描述,而兰波本人也的确受这种病症的困扰。另外一首《谷中沉睡者》描绘一个年轻人,似乎睡得很平静,但在惊悚的最后一句诗中,我们才知道他已经被击毙了。他还有一篇散文Une Saison en enfer(意思是“地狱一季”),用狂躁和诗化的词句表述作者的人生哲学。这篇散文被评论者大加贬斥之后,兰波完全放弃了写作。当时他才二十岁。

然后他成了一个在印度尼西亚的荷兰士兵,在塞浦路斯经营过一个采石场,还做过枪支、咖啡的生意,甚至还可能买卖过埃塞俄比亚的奴隶。再后来他生了骨癌,一条腿被截肢,三十七岁就死了。因为他的年轻、才华和为人放荡的性格,兰波一直被装出所谓艺术范儿的那些人当做偶像。要是你想气气他们,就说你还以为他们在聊兰博。然后,可以一不做二不休,问他们腿上那条牛仔裤是不是克洛德·列维—斯特劳斯设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