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章次公神妙救治林伯渠的故事

1955年冬季,章次公先生调京不久,正值当时担任中央人民政府秘书长、中央四老又称 “长征”四老之一的林伯渠(另外三位德高望重的老人是董必武、谢觉哉、徐特立)患前列腺肥大症,尿流不畅,做前列腺摘除手术。

据 《中华外科杂志》1956年12期报道:患者在腰椎麻醉下行耻骨后前列腺摘除,术后第36小时开始发生呃逆,呃逆的深度及持续时间逐渐加重,每日呃逆次数曾多达20余次,最长延续时间达90分钟,影响睡眠。在呃逆发作最高峰时,每日睡眠仅三四小时。呃逆并伴有呕吐。在呃逆发作的第10日呕吐物及大便呈黑色,潜血试验阳性。7日后症状不断加重,呕吐物中存在新鲜血液。X线钡餐检查,发现食管贲门部痉挛并有浅层溃疡。

患者自呃逆发生以后,即由中西医名医师与苏联医学专家等多人悉心会诊与治疗,术后呃逆不止达47天。除用西药、针灸以外,进服中药旋覆代赭汤、丁香柿蒂汤均无效。当时林老已69岁高龄,久病体衰,加之手术以后频频呃逆,不能进食,也不得休息和睡眠,生命危在旦夕,曾两次下过病危通知。

周恩来总理十分焦急,亲自组织专家组抢救,到林老呃逆延续月余不止,病情十分危重时,从上海调到北京工作不久的章次公先生临危受命,参加了林伯渠同志的抢救工作,总理责成章次公担任抢救小组组长。

经章次公仔细查看病案,诊了脉象。

总理问道:“林老的病怎么样?”

次公先生说:“没有想象的那么严重。”

总理接着追根究底地问:“根据是什么?”

次公先生答:“从四诊分析,神不散,气不竭,脉不乱。”

总理又问:“这病怎么治?”

次公先生陈述了自己的意见说:“呃逆不止,是由于胃气上逆。脾主升,胃主降。脾主运化,输布精微;胃主受纳,熟腐水谷。今胃气久虚,升降失常,呃逆频作,水谷不进,后天之本已衰。当务之急是养其胃气,恢复和增强胃的功能。但光靠镇逆不行,需扶其正气,徐徐调之。”

于是,由章次公拟方:用独参汤(大剂上品别直参),并守候在病床边,亲自煎煮炖汁,参汤煎好之后,林老因为不能口服,口服则呕吐,滴水不进已经多日了。章次公就让人用棉球蘸上参汤,然后对着林伯渠的嘴挤;他又嘱咐用新米熬成稀粥。人们都感到奇怪,不吃不喝已多日,熬粥有何用?然而,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一滴一滴的参汤进到林老的嘴里,当晚,呃逆逐渐减轻,林老逐渐睡着了,等醒来后,叹出了一口气,说了声:“好饿啊!”赶紧拿来已备好的新米粥,嘱护士一小勺一小勺地喂到舌面。参汤、米汤交替着喂,并慢慢吞咽,林老又渐渐地睡着了,第47天,呃逆被止住了!经他治疗后,林老呃逆很快得到控制,再用了3服中药,转危为安,病情平稳下来。

“简直是奇迹!”人们小声地议论着。但是更让人感到奇怪的是,在治疗之前,章次公竟然可以断定林老将会产生饥饿感,竟然那么早就准备好了新米粥!

周恩来总结:“中医好,西医也好,中西医结合更好。”

当时正在开会的总理得知此消息,十分高兴。他认为:这样的医术,的确不一般,指示要召开一个病例讨论会,总结一下经验。

会议如期进行,却难以得出结论,中医的专家按着中医道理讲,由于元气、胃气、正气不足地说了一通;西医的专家则表示不服,说如果没有西医输液,怎么会支持那么久?章次公的治疗不过是一个偶然病例,算不得什么经验,更难说是普遍规律。

双方争执不下。都是 “御医”,主持会议的人收不了场,就报告给了周总理。总理尽管日理万机,本来不需要过问一个医学病例的讨论情况,然而,事情是他布置的,而且对于将来的领导同志救治工作还有重要意义,因此,他放下手边的工作,来到了病例讨论会场。

总理来参加会议,立即引起人们的高度重视。双方简单地汇报了看法,周总理半天没有说话。他环视会场,然后语重心长地说:“中医好!”

稍作停顿,又说话了:“西医也好!”

紧接着又说出了第三句话:“中西医结合更好!”

后来这段话便成了中央指导中国医学界工作的至理名言。

毛泽东赞誉:“难得之高士也。”

治愈林伯渠的呃逆后,章次公的名声传进了紫禁城,亦传到了毛泽东那里。

那是中央办公厅一位同志在闲谈时对毛泽东说:“卫生部最近来了一位老中医章次公,从上海来的,那医术可神了……”将林老案例讲给毛泽东听。毛泽东本来对中医就有好感,因此高兴地说:“是嘛,我早就对你们讲过,中医并不比西医差嘛,你们还不信呢!”

毛主席当时正在考虑中医以及医疗工作的重大问题,他让周总理介绍一位有学识的中医人士,前来叙谈叙谈。周总理就推荐说:“卫生部新来的章次公章老,有学问,也有见识,可以一谈。”因此,毛主席让卫生部安排会见的事情。

卫生部党组书记、副部长徐运北找到章次公:“章老,你明天就不要上班了,好好准备一下,明天晚上有活动。”

次公先生以为是要出诊,还用得着休息吗,去就是了。但是,他见领导这么安排,肯定不是寻常的出诊,就去理发室刮了胡子,穿上中山装。很多人见他如此一反常态地 “盛装”,都问他要出席什么重要会议。他说:不知道,只是跟书记去会诊。到了晚上早早吃过晚饭,六点钟徐运北的车就来了,章老带上出诊的包上了车。车子一进中南海,他就知道是给首长看病,就问:“哪位首长不舒服啊?”徐的纪律观念是很严明的,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临下车,徐才凑过来小声说:“毛主席要和你谈谈有关中医的问题。”章次公心里咯噔一下,紧张起来。

工作人员把章次公领进了毛泽东的办公室,见主席正伏案全神贯注地批阅文件。工作人员小声说:“您先在这里坐一下吧。”章次公就在那里安静地坐着,没有任何声音,光线也不太亮。

过了一会儿,主席看完了文件,放下手中的笔,抬头一瞥,发现了他,虽然陌生,可怎么也没有联想到自己要请的章老竟是眼前的这位穿干部制服的中年人,因为他想象中的章老应该是像蒲辅周那样鹤发童颜的老者。倒是眼前的陌生人使他想起请 “章老”叙谈的事来,于是随口问了一句:“卫生部的章老来了没有?”章次公赶忙站起来,回答说:“我就是卫生部的章次公!奉命前来拜见主席!”毛泽东握着章次公的手,大出意料,于是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位比自己矮了很多的年轻持重的名医,很快主席就笑了说道:“你还不老嘛,年纪还没有我大,怎么让人家叫你章老啊?我可不喜欢人家称我毛老!”说罢哈哈大笑起来(当时毛泽东62岁,章次公52岁)。主席态度的平易随和,消除了章次公的拘谨。这一谈,就谈到了天亮,6点钟结束谈话,一共进行了将近10个小时!毛主席与人长谈10小时,这是绝无仅有的。也许,章次公渊博的学识,有问必答的见解,不小的烟瘾,无障碍的交流,使他们忘记了彼此的身份,忘记了时间,忘记了疲劳。而且,此后不久,谈兴未尽的毛泽东,又邀请章次公谈了一个晚上。毛主席在学问上博古通今,这一点世人皆知,同时也看过不少中医书,毛主席提了许多问题,章次公均对答如流,毛泽东会心地说了一句:“难得之高士也。”毛泽东与章次公叙谈,至今一直传为美谈佳话。

后来,毛泽东有身体不适,就指名要请章次公为他看病,章次公的高明医术和朴素形象深印在毛泽东的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