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正在扩大。
会场的南门燃起大火,滚滚浓烟冲天,火光清晰可见。火势渐渐蔓延,会场上却满是厮杀之声。人群中一些人突然对着身边刀剑相向,一时间会场乱作一团,谁也分不清身边是敌是友。
这时候月堡的武士们发挥了作用,他们对最初挑头的祸乱者发动攻势,同时分割战场,将人群往目前唯一安全的北门疏散。一些正道门派的好手们也醒悟过来,纷纷出手,渐渐控制住了局面。
我一边架开叶芷夏攻来的剑式,一边分心注意着。目前情况正在好转,不过火势有蔓延过来的迹象,因为会场周围都是布料,导致火势极大。一些通过了北门的武林人正在拆除围挡的布幔,布置隔火。
大局将定,如今只剩眼前的胜负了。
叶芷夏的剑法还是有些水准的,虽然神态疯狂,出手却是颇具章法,击刺之间尽是大家风范,可见修的是名门剑法。这样的武功在当今武林已算不错,可惜她的对手是我,这样的剑法在我眼里毫无威胁可言,若非我暗中留力只守不攻,叶芷夏已被我斩了几回了。
我在关注的是银月那一边。此时的银月已被她的对手完全压制住,节节败退。好在银月杀气充盈,招式开合有度,虽现败势,却是败而不乱。我可以感觉到银月的状态,她似乎尚有余力,看来还能支撑。
那人的武功极强,纵使我正面对上,胜算也不超过五成。他出掌不但速度极快,且位置每每刁钻之极,每一掌都带着一股阴邪狠辣之气,若被打中定是分经挫骨的伤势,配合他那奇诡步法,好几次险些让银月中招。
我在等,等着看穿他的招数。他这门掌法确实厉害,但战到此时,仍就拿不下银月。银月招式简单,防守起来却是沉稳有度。那人久攻不下,招式渐渐用老。
机会来了,他的招式路数出现了重复,看来一套掌法已经使完。银月突然一退,拉出一丝空间,左肩微抬,竟是露了个破绽。
我猛然挥剑,直压叶芷夏刺来的剑身,黑伤将她手中长剑击成寸碎。我欺身而进,手腕一翻,剑柄点中一脸惊愕的叶芷夏肩头,将她打飞出去,而我则闪身直扑银月身边。
此时那人一掌直拍银月左肩破绽,竟还能分心注意到我的到来,另一掌直拍我的剑锋,看来是拼着受伤也要先把银月毙于掌下。可惜他想错了,我才是佯攻,只见银月左肩猛然一沉,长斧电闪般直袭那人颈项,那是银月的拖刀计。长斧刀锋比掌式更快,这样银月在中招前就能将对手劈于身前。
那人身手也是极强,关键时刻生生变招,双掌直迎双面锋芒,硬生生接了我和银月一击,身体被打得倒飞出去,重重的跌落。他虽保住性命,但受伤必重,是我们赢了。
我看着他艰难得撑起身体,口鼻都滴着血。那是一个老人,头发灰白相间,面容苍老,带着重伤后的病态。真是可怕的人,如此年纪,竟要我与银月联手才能惊险取胜。他看向我,口中喃喃着什么。
不妙,一阵不好得预感袭上心头。只见他突然伸手入怀,我想上前已来不及。他的身上一定有杀气改动的东西,以他武功再加上杀气改造,我们将处境危险。
就在我杀气腾转,准备直扑而上时,异变突生。
他的胸膛突然破开,几条尖锐的触手自背后刺穿了他,他大口吐着血和破碎的内脏,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然后,渐渐失去了神采。
我愕然停住,只见触手上的身体迅速的干瘪下来。银月猛得架起长斧,惊惧的盯住触手的方向。我看过去,那是从地下伸出的触手,紧接着,地面猛得破开,一个巨大的人形破地而出。
我无法形容眼前的是什么,那看上去像是一个枯瘦的人,也许已经不能称之为人。它的腰际向下几只尖刺般的利爪破体而出,支撑着枯朽的双腿,它的身体瘦得不成人形,左臂已完全坏死,垂在一旁。它的右手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柄闪动着蓝紫色光彩的剑,剑的底部伸出的触手包裹住整个右臂。那躯体的背部破出数道利爪,舞动着甩掉穿刺其上的尸体,看上去恶心至极。身体上的头几乎干瘪,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张开的口滴着唾液,仿佛要择人而噬,空洞的眼内看不出一丝神采。
那是个怪物,却是个极为可怕的怪物,我能感受到,它体能流淌着庞大而恐怖的杀气。
“大哥?”我听到叶芷夏颤抖的声音,那怪物微微扭了下头,我隐约看到它的脖子上挂着一枚吊坠,看叶芷夏的神情似是认得。
难道这怪物就是天剑山庄的庄主叶知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怪物发出怒吼,就要动作,几名月堡弟子上前,想挡下它,银月大喊不可,但为时已晚,怪物背后的触手一瞬间刺穿了他们的胸膛,他们的尸体迅速干瘪下去,我感觉到杀气正顺着触手流进那怪物体内。
杀气改造,杀气提炼,杀气增幅,如果这怪物是叶知秋,那他真是太可怕了。他应该没有得到任何的传承,却不知道从哪学到了这些技术,甚至将它们融合到了一起。
眼前的怪物如此的恶心,却又如此的强大,我看着它,只觉充满脑海的战栗。银月站在我身边,紧紧握住手中的长斧,面色发白。
大火已经蔓延到了周围,所有的出路都被火海封锁住,会场上的人撤了大半,剩下的人远远躲着,只有些不愿离开的月堡武士还戒备着守在不远处。浓烟几乎遮蔽了天空,熊熊的火光映照着火海中的我们,宛如一片修罗地狱。
怪物再次发出吼叫,向我和银月的方向冲了过来,闪着异彩的剑锋直刺过来。背水一战,我猛然怒吼,一扫心中恐惧,黑伤迎着剑锋而上,架开刺来的锋芒。同时,几条刺向我的利爪被长斧挡开,银月出手如风,为我开道。
没想到这怪物反应极快,速度也是极快,没等我挥剑,就迅速脱出了我的攻击范围。接着它再度挥斩向我,触手却是攻向银月,竟是要将我二人分割。
怪物似乎打定主意先杀我,剑锋瞬息已至,我只来得及架起黑伤防御。接着,我只觉骨骼内脏同受重击,重重吐出一口血,不受控制得飞了出去。
“结阵!”只听银月远远的高喊着,我一时无力回气,挣扎了一下却没能站起来。月堡武士们结成阵式,护在我的前方,看起来怪物不想放过我,我只看见眼前的人被打得散开,死亡气息扑面而来。银月一声怒喝,腾身而起,长斧带着锐利锋芒直劈而下,却被那些触手般的利刃挡下。银月借势一跃,跳至我身前,背对着我,横斧而立,原本束起的长发完全散开,映照着火光,在寒风中飞扬。
还不能倒下,我抓紧一丝喘息,迅速回气,终于支撑着站了起来。
逼命的攻击再一次到来,只见银月不闪不避,长斧直扫逼命剑锋。我压紧牙关,借着鬼步踏上半空,挥剑斩开袭向银月的道道锋芒。只见银月挥动长斧直扫那怪物右肩,竟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没想到,那怪物在千钧一发之际却是收剑护在胸前,挡下了银月的攻势。
胜机出现了,看来这怪物也非全无弱点。我心神一定,与银月位置交换,全力攻向那缠满触手的右肩,银月则挥动长斧为我开道。
怪物似乎本能得护住弱点,在我的攻势下只能抵挡,发出愤怒的吼叫声。我已经将杀气压榨到了极限,一剑快过一剑,一剑重过一剑,绝不给它任何喘息机会。
还不够,我感觉胸腔在燃烧,四周依旧浓烟滚滚,呼吸变得困难。我感觉身上不断被逼出汗水,又被蒸干,视线在模糊,意识在模糊。我感觉到银月的杀气已接续不上,挥舞的长斧已不复往日凌厉。我们的极限将至,眼前的怪物却还未倒下。
更快,我要更快,快过那道锋芒,快过眼前的光。
只听银月拼尽全力的怒吼,最后的杀气在一瞬间绽放,杀招上手,长斧一式狂风暴雨将刺来的触手全数崩开,巨大的力量震得怪物露出了一瞬的失神。
这是决胜时刻了,我将杀气全数爆发,连续施展鬼步三次。我在一瞬间贴近了那空洞的眼,近得能闻到那躯体散出的焦臭。连续的加速让我身上的伤崩出血来,飞溅的鲜血一如我赤红的剑刃,映着熊熊火光,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光。那妖异的蓝紫色剑刃,就这么脱离了原本的位置,远远飞了出去。
还未结束,银月踏步而上,斧身挥挑,将那残缺的身体挑上了半空,无处着力的触手在空中乱挥着。我翻身跃上银月的斧面,银月心领神会,大喝一声将我抛向空中,直冲那尚在空中的怪物。
如果你是叶知秋,一定也希望我这么做,现在,就让我来解救你的灵魂吧。
灭杀,这是我最后的一招了,黑伤在半空中绽放开数不清的剑光,包裹住那破碎的身体,救赎那迷失的灵魂。
一招过后,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动一下了,任由脱力的身体自半空落下。
接着,我被人横抱着接住,耳边传来银月调笑的声音:“原来你也没多重嘛。”
我已经无力说话,只好笑了笑。
天上的浓烟在散去,火光渐渐小了下来,耳边是喧闹的人声。
天空中的阴云在淡去,一缕阳光破开,刺得我眯上了眼。
挺舒服的,让我再这么躺一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