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再回扬州懂侠义,效仿英雄真汉子

林平留了下来当他的大少爷,顾敬亭也陪他待在常家,唯阮天雄走了,不过不消几日时间他还会回来的。

这次回扬州阮天雄不再风餐露宿披星戴月了,若不是常夫人拉着林平不让走,林平也要跟着前往的。常老爷给阮天雄备了辆车,还给了五十两盘缠,供他往返行程。

阮天雄回去有两件事要做,一件是把放在太平村的东西拿回来。那里的钱虽不多,但都是兄弟几人拼命赚来的,更有白敏恒给自己的,包括那本《曾国藩家书》也要取回来。

另外一件事就是去找秦功明,相识即是有缘,人家设宴款待还引入内堂叙话,最后还特例给了三十两盘缠作为一路追捕花销。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了,食人俸禄忠人。此行回去先要告知他关于骗子的消息,另外就是退还那三十两银子,这是阮天雄做人的准则。

一路无书,阮天雄赶回了扬州城。先回家取了东西,又买了点水果啥的上门拜会。这次并非是领命办事,山东规矩没有空手上门的道理。

秦功明已经得知了骗子的消息,滁州官府拿着这事儿点了扬州衙门,他也就自然知晓了。不过对于阮天雄的行为,秦功明还是十分高兴的。

在这人心不古世态炎凉的乱世,有阮天雄这样有正气讲道义的汉子是十分难得的。秦功明极力邀请阮天雄留下来,别管阮天雄能力怎么样,家大业大的秦家对可靠的人远比对有能力的人渴望的多。

常家比秦家更厉害,况且林平也在常家,阮天雄又怎么可能会答应。秦老爷惋惜的同时还写了封信给常思福,大抵是一番客套话以及寻求商业合作还有对阮天雄的夸赞。

当天秦功明留了阮天雄在家里吃饭,席间说了一件好玩的事儿。说前些日子有两个人先给秦家隔着院墙扔了一万两银子,还附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做得好”三个字。秦功明本还摸不着头脑,却有听闻城里有俩人给一些鳏寡孤独近百户家里都扔了钱。

据市面上的传言说这两人足足扔了近五六千两银子,秦老爷也不困难啊,就找人打听了一下。因为扔钱需要散碎银子,他们找了钱庄换钱,据说是一个长相周正高大威猛,一个是尖嘴猴腮贼眉鼠眼。

听闻此言阮天雄愣了,本来他觉得被骗的事情丢人便隐了没说,而秦功明也奇怪只有自己寻这伙骗子,既然被人抓住为啥不领赏金。得知此事,阮天雄当即就把事情讲了出来。

言罢,两人是久久互望再难说出话来,过了半晌秦功明才笑骂道:“他娘的,拿着我的钱去做好事了。不过到底是给我找回来了一万,还省了我许多赏金。哎,这样的人才是江湖上的顶尖人物,他们才是真正的大侠啊。”

阮天雄没说出来什么,他只觉得胸中有一股火在燃烧。说不清道不明却让内心波澜起伏激情澎湃,或许那两个人给自己上了一课,或许自己也该成为他们那样的人。

那绿色的布包,那两人的容貌,以及他们回眸一笑的坏,都伴随着阮天雄进入了当夜的梦乡。

“齐大叔,常老爷家里到底有几口人啊?”回程的路上,阮天雄闲得无聊跟赶车的齐大叔聊了起来。

按说不该在背后乱嚼主家的舌根子,但阮天雄是自家少爷过命的交情,加上以后阮天雄指定在常家做事,这些事情他早晚得知道,齐大叔也就没藏着掖着。

常家家大业大,叔伯兄弟不少,像是常家庄的人不少也是没出五服的亲戚。常思福这一支儿一直挺兴盛,到了常思福这一代嫡出的共有哥仨,上面一个兄长下面一个兄弟,常思福自然是老二了。

老太爷死了后,常家就分了家,大头自然是嫡出的这哥仨了。虽说是同父同母的亲哥仨,但性格却迥然不同。

老大分得最多,但平时贪图享乐不思进取。当时常家很有钱,即便是家产分了要是踏实过日子也能富贵荣华一辈子。

可他后来遇人不淑,正妻死后纳的两房姨太太都找了姘头小白脸。常老大被蒙在鼓里,浑然不知自己头上戴了绿帽子。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常老大给俩小妾掏心掏肺,结果人家却给他来了个卷包会。

就算如此,常老大也不该沉沦,毕竟被卷走的只是金银细软,房屋田契可都还在,生意买卖也都有,只要踏下心来干,再有几年还能起来。

可常老大却自觉的丢人现眼,天天买醉消愁,后来还迷上了赌博。常思福曾经劝过几次,却被常老大给骂了出来。那段时间常家大爷都魔怔了,觉得谁都好似在笑话他是个王八。

久赌无胜家,更别说人家开宝局赌档的故意设扣了,很快常老大偌大的家业就给输了个精光。什么店铺房契古董字画通通扔到了当铺和宝局的小押里,而老大常思安没想着思安稳定,反而想到了自杀。

要死就是一闭眼的事儿,可常思安只是想死却又不敢死,成天喊着要死要活的,家人天天提心吊胆却也没啥大事儿。人就是这样,有时候就是用作,来掩盖自己的愧疚和尴尬。越作越忘我,越忘我越能忘记曾经的事情,麻痹自己是弱者常用的招数,只是各有各的方法罢了。

常思福伸手帮了大哥,起码先把债给还清了,然后还把大哥的儿子给接到了家里来。现如今老大常思安也在常家大院里住,不过倒是老实了,他这辈子活了个窝囊失败。生意生意没做好,家产家产败个光,就是娶个姨太太都给他戴了绿帽子。

有时候男人的脊梁一旦弯了就再难直起来,常老大现在就是唯唯诺诺,不跟人争论不跟人发火,寄人篱下既没有不好意思也没有耀武扬威心中没数。

常家大院下人多,要是刚来的都不定见过常家大爷,就是见了也不定认识这个贴着墙边走,带着满脸和煦却有点假的笑容的常思安。

老大有一儿一女,大儿子叫常如征,这孩子和他爹可不一样。现在在滁州的来安县当了个文巡检,倒也是出息,毕竟是朝廷命官。至于女儿则出嫁了,嫁的也是大户人家。这一切都是常思福操办的,就常家大爷这事儿上,没个不佩服的,有这样的兄弟还愁啥。

至于常家老三常思齐倒是真是人如其名,他没见贤思齐,而是只盯住了自己二哥。其实这也没啥不好的,跟兄长比能耐不是件坏事儿,只要兄长正干,当兄弟的比着干也会是上进之人。

可常家庄的人都说,常家祖坟上的那缕青烟都让常思福给占了。可不嘛,常思福干啥啥赚钱,常思齐也很聪明,但也有人说他太聪明了,处处算计反而导致拣了芝麻丢了西瓜。

不过常思齐也是努力,干的还不错,只是与二哥常思福是小巫见大巫根本没法比。常思齐有三个儿子两个闺女,倒是人丁最兴旺的,最小的也有十二了。

他们往日住在滁州,但在常家庄的西南角也有一个宅子,没常家大院这么大,偶尔常思齐也会回来住住。

说起常思福做生意那可称得上是传奇,本来就有钱,后又走南闯北创下了如今这巨硕的家业。一人一条道,做生意的也是各有各的妙招,常思福的生意经就是老实本分诚信待人,吃小亏沾大光。

这世上就有人运气好,什么遇人不淑什么天遭横祸,这些常思福一概没有,他就没做过赔本的生意。除了没有儿子,是顺风顺水一直到现在,做啥啥赚钱,干啥啥吃香。

而他的口碑也极好,他是个好人更是个会做人的好人,知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更知道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他给了常家那些穷亲戚们活路,却不是施舍,防止了以后的人心不足蛇吞象,而是用利益把他们跟自己绑在了一起。

如今常家庄住进来了很多人,有大半姓常还有些外戚外姓。路是常思福修的,田是常老爷租给他们耕的,事由做工也是常老爷安排的,可这一切又何尝不是常家庄的人努力换来的呢。

这种亲戚加利益,让常思福的生意越做越大十分稳定,商业规矩和家族家规让常家的生意固若金汤,除非……除非有人会从内部破坏。

“真有这么大家业?”阮天雄提及常思福所说的家业,得到了齐大叔的肯定。齐大叔说这还是搂着说的,他就是家里其中一个车把式,有些投股入资的买卖他还不知道呢。

阮天雄不想说话了,比起常思福,他就是个泥巴里的小虫子,小的不能再小了,自己以后该怎样做呢?寄人篱下靠着林平吃饭?那绝非大丈夫所为,他想要做点什么,他需要扬名立万,只有这样他才能帮助自己想帮助的人。

他望了望东平的方向,又伸手摸了下包裹中的那本《曾国藩家书》。

车轮转动,齐大叔扬了扬鞭子在空中打了一个响,马儿提了提劲儿,他们继续朝着汊河镇而去。

行至六合地区的时候天色已然渐晚,齐大叔又是一扬鞭子惊醒了昏昏睡着的阮天雄。早上阮天雄觉得自己身强力壮的,不能让齐大叔光赶车,于是便帮了忙。

想着是在石碣村也赶过板车牲口,应该是大差不差,可谁曾想赶大车和拉板车是两回事,弄得他是精疲力尽。不过好在到底是掌握了窍门,到了下午他交回了鞭子,半截身子躺在车里,半截身子耷拉在外面,睡了起来。

“怎么了,叔。”阮天雄坐了起来。

“没啥,入夜了先别睡了,天还是凉。再往前走走,寻个合适的地方就住下来吧。”

“成。”

两人正说着,阮天雄还用手囫囵着脸,想要清醒一下,却猛然听见一声女人的叫喊:“救……”

那声喊叫没叫出来就停止了,好似是被人捂住了嘴。齐大叔下意识的就想停车,却被阮天雄给拉住了胳膊,他照着马屁股上蹭了一脚,马儿继续颠儿颠儿的向前跑着。

齐大叔试了好几试,忍住没说话,人老精鬼老灵,他知道刚才自己冲动了。有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阮天雄做得对,真要是下去遇到了强横歹人,这荒郊野外的他们爷俩也不都得烂在这荒野中吗?

只是齐大叔不是个坏人,见死不救心里总是不得劲儿。正想着就见阮天雄探身从车里拿了把防身用的小攮子,他插在腰上,随后对齐大叔低声道:“叔,继续向前赶车,别停。等跑远了等我,注意动静。”

随后趁着两旁草多的地方,阮天雄一个纵跃飞身翻身跳入草丛,冲着齐大叔露出一抹小白牙。齐大叔继续赶着车,他愣了。原来自己想错了,阮天雄是故意让人看着马车远去从而放松警惕,当是疑兵之计。

他要做什么?肯定是去救人!这一瞬间齐大叔的胸膛中燃起一团火,不过这团火却迅速被上有老下有小给浇灭了,岁月不饶人啊。

齐大叔探着身子回首看了看阮天雄所在的方向,草丛中已经没了他的身影。大侠大侠,可不就是路遇不平危急关头时,做出与常人不同抉择的英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