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艺术
钱江桥魂
旁白
（舒缓的音乐）
桥梁，是沟通的象征
一头连接着现实
一头连接着希望
建桥人，是沟通的使者
接引过桥的人们
走向人间天堂
（音乐渐趋紧张）
画家不会撕毁得意的作品
诗人不忍丢弃心爱的华章
建造桥梁的使者
又怎能忍心炸毁自己设计的桥梁
然而面对家国大义
必须作出痛苦的抉择
（爆炸声）
惊天一响，巨龙沉江
血泪中见证了风云激荡
让我们追随清华人茅以升的足迹
回到一九三七年的钱塘江
（灯光渐亮，舞台正中是一张办公桌，上面堆满图纸文件，布置笔筒、毛笔、砚台、角尺等，带有中国20世纪30年代的风格。桌上的台灯亮着，暗示这已经是深夜。茅以升披着大衣立于桌边，眉头紧锁，陷入沉思）
历经三年寒暑
饱尝千辛万苦
如果说钱塘江大桥是婴儿
我就是他当之无愧的生父
自古天堑
眼看即将变成通途
一纸军令
却要将它毁作尘土
（拿起手中的公文，机器发报声起）
旁白 第三战区司令部军令。浙省知悉。敌自嘉兴登陆，淞沪告急，甬杭以下局势转危。为战略大局计，令速炸毁顷落成之钱塘江桥，免资敌用。所用炸药等业已遣工兵某部运达，着会同桥工处茅处长等尽速筹措，不得贻误。中华民国二十六年十一月十六日。
（缓缓放下，生出无限感慨）
犹记得当年学成归国
意气风发胸怀抱负
国家积贫积弱满目疮痍
社会的苦难耳闻目睹
有幸聆听过中山先生的演讲
他为中国画出十万千米铁路的宏伟蓝图
我是一个建设桥梁的工程师
明白没有桥梁哪里有四通八达的铁路
环顾祖国大地上的钢铁大桥
竟然没有一座是国人自己动工破土
难道国家的铁路命脉、桥梁咽喉
都要被洋人一一扼住
（灯光暗。曾养甫上。追光灯打开，照亮前场靠左的位置。曾养甫和茅以升二人负手而谈）
曾 以升，回国以来有什么打算吗？
茅 造桥。为中国人造桥，造中国人自己的桥。
曾 （锐利的眼神盯住茅以升）到钱塘江上造桥，你敢不敢？
茅 （略沉吟）只要给我资金物力，我一定去。
曾 自古杭州人就把钱塘江上架桥当作绝不可能的事。外国人都说钱塘江水急河宽，又有大潮，浮沙层太深，不可能打桩造桥。你有什么把握？
茅 古来传说都是技术不足所致，不足为凭。在水流量超过钱塘江的河流上建桥，外国早有先例。浮沙层厚，可以用建造沉箱的办法解决。
曾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从身边掏出一张图纸）江浙铁路局要建钱塘江大桥，找了个美国人设计，造价太高，银行界不愿出钱。你看你能不能把美国人比下去？
茅 （看过图纸）要是把图纸改成公路铁路双层，采用沉箱办法，经费可节省不少。
曾 你有多大信心？
茅 在钱塘江造桥是我由来已久的想法，不是今天一时冲动。在美国时，我学习不肯落于人后，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以所学为国奉献。只要曾厅长信任，我愿以身担保造好大桥！
曾 好！（二人紧紧握手）
（追光灯暗。灯光渐亮，重新回到主舞台的茅以升）
无论有多少艰难险阻
造桥的决心我已坚若磐石
不能辜负父老乡亲们殷切的期望
还有同事们的满腔报国真挚
不辞辛苦为大桥殚精竭虑
处理每一个技术问题事无巨细
古人建的赵州桥千年不倒
我也要为大桥谋划百年大计
三年的计划提前完成
眼看着公路铁路都通车在即
谁料想天有不测风云
一人之力难以抗拒大势所逼
国家安危竟与大桥呼吸与共
其实桥运与国运本就是一体
没有强大的祖国
实业救国终归是儿戏
罗英，你当初的戏言
今朝竟然成为残酷的现实
（灯光暗。罗英上。追光灯打开，照亮前场靠右的位置。罗英和茅以升二人头戴安全帽，身着工人用的防雨布，手持手电筒）
罗 老茅，检查沉箱你也要亲自出马，莫不是对我不放心哟？
茅 沉箱质量是大桥百年大计，不落实我睡不着啊。你是总工程师，我是桥工处长、总设计师，出了问题不能都推到你头上，这个风险我来担负。
罗 玩笑归玩笑，可你也知道这沉箱深陷水下，一旦压缩空气断了就无路可退。为你安全考虑，真不该冒此危险。
茅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都不怕，我还怕什么？
罗 你还是上学时那股拼命精神，不枉你我同窗一场。前不久我突发奇想，给大桥出了个上联，你看对不对得上：“钱塘江桥，五行缺火”。
茅 “钱塘江桥”，正缺一个“火”字作偏旁，好上联。我想想。
（正沉吟间，灯光忽灭。二人打开手电筒，远处传来飞机声和防空警报声）
茅 是空袭！日本人来得好快呀。
罗 上海已经打了两个多月了，早晚要退到杭州来的。
茅 唉。（沉默片刻，声音变得低沉）老罗，你说日本人要是打过来了，大桥怎么办？
罗 无论抱什么打算，总不能为敌所用。
茅 你还记得第二号桥墩上我设计的空洞吧？当时你还问有何作用，也许将来就要派上用场了。
罗 （惊讶地）以升，你真的忍心安放炸毁大桥的炸药吗？这可是你的心血所寄啊。
茅 “钱塘江桥，五行缺火”，说不定真的要来一把“火”。
（追光灯亮）
茅 看来警报过去了。上去吧，老罗，不然上面的工人们要担心了。
（追光灯暗。灯光渐亮，重新回到主舞台的茅以升）
虽说大桥是我的心血所寄
但保卫国土人人义不容辞
国难当头，共御外侮
我茅以升又怎会顾念一己之私
埋设炸药的预案我早就开始计划
关键的爆破点都已经一一记下
送我留学的清华教我自强不息
炸断大桥又有何惧怕
只要留下我的双手和头脑
重建绝不是一句空话
忧愤满怀不是不忍亲手炸桥
而是桥运和国运何时才能变化
一百年来泱泱大国屈居人下
侵略者们争先恐后瓜分国家
即使历经血战赶走了日本人
哪里才有新的希望振兴中华
炸断的桥梁可以再造
丢失的国土终将收复
谁能阻挡冲垮桥梁的浊浪
谁来捍卫百废待兴的国家
（灯光暗。周恩来上。追光灯打开，照亮前场正中的位置。周恩来和茅以升二人面对面交谈）
周 茅先生，上海顺利解放，你可是立了大功的。现在全国建设正急需你这样的专家为人民服务。
茅 总理，我是拿庚子赔款出国读书的，从清华学校走出来，就立志要为国家争气。造中国人自己的桥是我不能放下的责任。
周 我记得当时钱塘江大桥为抗战炸断，茅先生你的事迹让我深受感动。不知道现在修复了没有？
茅 抗战胜利后，我几次筹划修复，可惜受到重重困难阻挠，到今天还没有眉目。
周 现在不同了，我们要建设新中国，旧社会的种种不合理的现象都会解决。今天你再去杭州，一定能把大桥修复起来。
茅 是啊，当初建桥，资金上受制于江浙财阀，钢材原料也几乎仰仗进口，连包工出力也要经过洋行。我当时就想，什么时候能够我们中国人团结自强起来，轰轰烈烈地建设祖国，我也能充分发挥自己所学，更好地报效国家。
周 没有茅先生你这样的人才，旧中国还不知道会落后成什么样子。我们共产党人一定会让知识分子才尽其用，共同为新中国的繁荣富强而奋斗。茅先生，等到钱塘江大桥修好了，我周恩来第一个去道贺，好不好？
茅 有总理这番话，我茅以升一定不负嘱托！
（追光灯暗。灯光渐亮，重新回到主舞台。茅以升双手扶案，低头沉浸在刚才的沉思中。后台渐起《义勇军进行曲》，由弱到强。茅以升惊醒）
听，抗日的军号已经吹响
听，勇士的军歌正唱得嘹亮
中华民族在觉醒
雄狮怒吼将震撼东方
我看到淞沪前线浴血奋战
炮火连天惊动了十里洋场
我看到国共合作并肩抗战
保卫国土唤醒人民奋发自强
我看到母校南迁历尽坎坷
困居山城不忘学术的梦想
我看到民族企业万里转运
把机器和技术带到大后方
热血青年汇聚成抗日的洪流
万众一心挽起臂膀
战火能够摧毁道路桥梁
炸不断中华民族不屈的脊梁
今天挥泪炸桥壮士断腕
让天堑阻断敌人南侵的魔掌
待到金瓯复原重建国家
再来造好大桥锁住钱塘江
（茅以升挥笔写字。音乐中混杂爆炸声和战斗声。舞台背景投影显示出诗句笔迹）
斗地风云突变色
炸桥挥泪断通途
五行缺火真来火
不复原桥不丈夫
（茅以升走上前，追光灯照亮前场。追光灯照亮后场左中右三处，曾养甫、周恩来、罗英分别在后场出现）
抗战必胜
此桥必复
中华崛起
再造通途
定稿于2013年1月
（本文是2013年1月为某校内文学比赛创作的，后未投出。主要参考资
料是茅以升《钱塘江建桥回忆》和茅玉麟《中国桥魂——茅以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