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活着痛苦,那我也发发善心,尽早救你们脱离苦海。”
妇人看面前女孩杀意毕露,寒意津津,她抽匕首的动作就像一幅幅交替的静态画,老太脖颈间迸射出的鲜血宛若刹那怒盛的繁花,一瞬间妇人萎缩的瞳孔被赭红覆盖。
妇人肝胆俱裂,拼命挣扎,眼前的孩子此刻就是勾命的阎王。
一声惊叫生生被一只手摁回喉咙,妇人的瞳孔里血红色的匕首映像渐渐涣散,她已然咽气。
小孩在笑,衣领上涎水流淌一片。
曾皙看了他一眼,别过头去。这是有多少口水,塞着嘴都止不住。
天已经开始朦胧,曾皙进村子时被很多人注目,也有人看着她跟着老太回家。为了不让人过多起疑,她还是等天黑再行动吧。
她朝小孩望一眼,小孩还是在不停地流涎,眼里尽是笑意,完全不知自己的处境。
曾皙走过去,盯着小孩的眼睛问:“这老太是你的亲人?”
小孩喉咙间发出嘿嘿两声。
曾皙问:“我杀了她,你不伤心吗?”
小孩喉咙间发出嘿嘿两声,与先前没有上面区别。
曾皙笑笑,没有再与小孩说话。她环顾屋子一圈,心想:“还是找点吃的吧。”
西风在稀疏的枝杈间发出呜咽的哀号,惨淡的夜色中,一个身影忽明忽暗的穿梭于层层土墙间。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村民已然酣睡。
曾皙在村中大致走了一遍。每户每家人的言行举止与百日表现的安宁祥和截然不同,男男女女脸上阴云密布,气愤压抑沉闷,但俱无孩子,有几个成人面色蜡黄,鸡骨难支,显然病入骨髓。
家家户户熄灯黑火,却有一处灯火通明。
过于与众不同。
数顷,曾皙悄然而至,摸进里间。
据房屋的样式看,应该是个宗族祠堂。
按照老太家小孩的模样,她原以为她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然而接下来所看到的还是大大超出了她的心里防线,差点让她从房檐上跌了下去。
你见过行走的骷髅吗?
你见过七八条腿行走的蜘蛛吗?
你见过三四个面的鬼怪像吗?
或许你会说你见过,可是你见过诸如上面模样的人吗?
曾皙哭笑不得,她是误入百鬼夜行了吗?
不过,檐下还是有七八个正常模样的成人;眼圈发黑,神情萎靡,每个人身心俱疲带着绝望。几个人正在摆弄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如果道士在这里的话,他一定知道那些人摆弄的是远古人驱邪捉怪的香烛纸钱类的东西。
曾皙看着下面的人左转转,右转转,额头几道黑线,这些人是在为那些怪……孩子祈求健康?
过了一会儿,其中几个成人捧着一颗头颅和一碗鲜血上殿,另外几个接过,嘴中振振有词……一切备当后,手点鲜血在里面的各个孩子额头。
一个八字胡须的男人望着下面一群被魔病折磨的畸形的孩子面幌过痛苦,厉色道:“七七之数还差十个,今天丫大家带去处理的那个娃娃怎么不见带来?”
一个小眼睛的人接话道:“应该已经处理好了吧,每家找两个,她家只差这最后一个了。”
一个光头的男人走到八字胡男人身边,八字胡男人拿起供奉在案的头颅递给他道:“拿去好好供奉,孩子们一定都会好的。”
光头男人强颜微笑,“但愿吧。”他转头看看那些端碗啃肉,肉香弥漫中的孩子们,心中的无力感不但没有减弱,反而越加强盛,四十个了,为什么他们似乎一点也无好转的迹象。他不敢再思考,他摇了摇头,再看一眼手中自己在街上拐带来的孩子,一股罪恶所带来的恐惧油然而生。
冷汗从他的四肢百骸蹿出,他仔细观察八字胡,小眼睛等人噙着笑的面容。
他们真的认为祭祀孩童能治魔病吗?
光头眼神迷离,捧着头颅的双手颤颤发抖。
光头人回到家像无骨的人一样瘫倒在椅子上,他看了看那颗散发血气芳香的头颅。那面容多么惊恐,多么痛苦。即使如此,也掩不住面容的稚嫩,和不难猜想,当这个孩子活着时无比鲜活的生命。
夜风吹来,光头感到汗湿的地方一下子冰冷一片,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你真的以为吃幼童的肉可以治愈你们畸形的孩子。”
“啊!”光头因这陡然出现的声音吓得尖叫,光头向后一看,夜色里一个模糊的身影轮廓,吓得光头“鬼,鬼。”的尖叫连连。
“鬼?”曾皙口吻极其冷嘲,“你们竟也会怕鬼么。”
光头哆哆嗦嗦地抱着脑袋,一股土腥味扑鼻而来,眼梢里出现了一片黑色的衣角。
有影子?不是鬼!
光头腾站起来,怒气冲冲地誓要弄死这个吓自己的人。
微弱的烛光中,他看清了仰靠在椅子上的......娃娃——丫大家老太婆带走的那个!不对,今晚祠堂里没看到丫老太婆家的娃,光头好不容易被冷风吹干的冷汗又爬了上来。
曾皙眼眸含笑,仰视她身前的高个男人,面对身量高于自己一倍的人凌然不惧。
这副姿态像一盆冷水一样浇在光头井喷的怒火上,顿时熄了一大半。
光头眯起眼问道:“你是谁。”那意味如果曾皙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势必是要扭断她脖子一般。
曾皙从胸腔笑出声,“不要害怕,我来问几个问题,你若答得好。我会考虑让你多活几年。”
光头听到威胁十足的话,熄灭下去的火气又腾地蹿将上来。但他仍然竭力控制住了自己的暴脾气。一个只身在外,处理掉了对自己不怀好意的小孩(他已经判断出丫老太婆应危多吉少。)这怕是个披着孩子皮的魔鬼。
光头冷静下来问:“你要问什么?”
曾皙从椅子上站起来在光头面前踱步,边说:“你们刚刚在那座祠堂转圈圈的怪动作是作什么用的?”
光头心里咯噔,祠堂!刚刚在祠堂,她在哪里。光头又再打量一遍面前的黑衣女孩,神态举止沉静而从容,一动一静优雅中透出贵胄气而不是一般教养好。
光头审情度势,还是决定据实答道:“我们在实施一场极其古老的祭祀礼仪用来祈求让去除魔病的。”
“哦。”又是古,“极其古老有多古老?”曾皙摸着胸前的白玉珠问道。
光头抹了把额头的汗,刚刚面前的女孩突然外露的威压,娘的明显是个中上境界的武者,她娘的年纪才多大,则么妖孽。
光头战战兢兢回道:“我不清楚,是丫刷说他在穷发之地的古壁画上学来的。”
“丫刷是谁?”
“祠堂里的那个八字胡须的那个就是。”
“哦。”曾皙想起那个八字胡的男人。“你们真的以为祭祀别人孩子可以救愈你们的孩子们。”
光头沉默。
“看来你也是不信的,对孩子怎么就下得去手呢?就因为是别人的?”曾皙又仰靠在椅子上。
光头苦笑道:“当你在无望绝望中呆救了,人心也就慢慢异化了。”
曾皙笑笑,转而问道:“你妻呢?”其他人户都是一夫一妻呆在家里安睡,如此大的响动,光头家怎么半天不见一点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