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柒来到将军府的第四个月,终于收到了母亲相国夫人从忝国差人送来的信,然而信上只有短短几行字:“子柒吾儿,听说你在朱国一切安好,为娘便放心了。柒儿无需惦念娘亲,善自珍重,遇事多和俞将军商量。务必记住娘的话:无论如何,切不可再生回忝国之念!从今往后,朱国才是你的故乡……”
这封信就算看了再看也花不了一炷香的时间,给人一种匆忙写就的感觉。子柒看完后不禁疑窦丛生,她暗想:“爹爹究竟如何了?为何娘一个字都未曾提起,莫非……”相国夫人不仅未在信中提及任何有关洛相爷的情况,甚至就连她自己的近况也未提及,这让子柒很不解,同时又十分焦急。
这时,接到消息赶来的俞广安慰子柒说:“小郡主无需担心,先前三公主殿下已经派人和皇上取得了联络,陛下他一定会为公主争取到最大的利益。至于相爷嘛,听说还关在大牢,暂时不会有性命之虞。”
她见他言辞恳切,便不好再问什么,于是点了点头道:“多谢将军告知。”
他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已明了她的所思所想,便又说道:“小郡主,末将若再接到任何有关洛相爷的消息,定会第一时间前来告知。”
“那就有劳将军了。”
说完这话,她一脸惆怅地走到花园深处,方才并非她不愿再追问下去,只是她想到自己在将军府内虽然只住了短短数月,但府中上下哪个不是待她像个主子一样?俞广甚至还派出了自己的亲儿子来保护她,可见他们却是真心待自己无疑。如果她再不识抬举,还要追根究底地问下去,岂不是要辜负他们待她的一片真心?哎,不过她终究还是放心不下远在忝国的爹娘,于是只能默默地坐在一颗银杏树下担心害怕着。
她的脑中一会浮现出母亲信中的话,一会又浮现出俞广方才所言,她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妙,在这种悬而未决的情况下,对于只有年方十岁的她而言,也许最自然的反应不过是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下来而已。
泪眼朦胧间,子柒惊讶地发现少俊不知何时也站在了树下,她开口道:“俞大哥,你何时来的?”
“有一会了。”
“为何不说话?”
“因为你在哭。”
子柒方才意识到自己还未来得及将泪水擦干,于是她拿出手绢擦了擦,又开口道:“我……”可刚说了一个字,眼泪又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少俊从她手中拿过手绢,抬手帮她擦去眼泪,看着她不愿被人发现悲伤而刻意压抑着的痛苦表情,他开口道:“哭吧,或许哭出来你会好受些。”
可她却异常清晰地说出一句话来:“俞大哥,你们不用瞒我了,我爹一定是……”说完她又痛哭起来。
他坐近她,让她靠在他的胸口,用一只手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回答道:“何以见得?”
她抓着他的衣襟,泪水已经将他胸口的衣裳濡湿了一大片,她哽咽着说:“即使你们不说我也知道,因为我了解我娘,恰恰是因为她只字未提,我才知道我爹一定是出事了……”
于是他心想:“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母女连心?还是她太过冰雪聪明的缘故?我们分明未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妥啊。”他暗暗叹了口气,又劝道:“小郡主,洛相爷真无性命之忧,你要听三公主殿下的话,切莫多思。”
“嗯。”子柒没有再多言,只是点了点头,她美丽的大眼睛里依旧饱含着泪水。
少俊却回忆起之前俞广所言:“少俊啊,洛相爷这回恐怕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爹,你听说了什么?”
“原来这次谋反的主谋竟是忝国国君的六弟啊!”
“可有不妥?”
“我听说忝国的皇帝陛下本就十分忌惮他这位六弟啊……”
“这是为何?”
“说来话长,这其中还牵扯到了一桩忝国的宫闱密辛。”
“是何密辛?”
“传说忝国的先皇陛下十分宠爱这位六王爷的母妃,若不出意外,她原本会是皇后的不二人选,那么六王爷自然也是将来的太子人选,先皇更是有意将皇位传位与他。却不料,现任忝国国君的母妃得到密报后,就借故将当时比她位分低的六王爷的母妃给……”
“这……”
“这样一来,六王爷在后宫的地位便岌岌可危了。多年来,他正是靠着韬光养晦和装疯卖傻方能活到今日。莫不是如此,早就性命不保了……”
“原来如此。”
“哎,自古以来,哪次改朝换代不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啊!”
“嗯,如此说来,洛相爷岂不是难逃此劫?”
“正是。”
“那小郡主……”
“记住,切莫向她透露半分,此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俞广叮嘱道。
“是,爹。”
子柒无从得知这短短的一刻少俊心中的百转千回,他本就敦默寡言,自那之后也再未言语。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他发现她竟伏在他的胸口睡着了,这个往昔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相府小姐,此刻是又累又怕又惊又恐,终于体力不支地倒下了。
看到她长长的睫毛上还闪烁着泪花,他默默地叹了一口气之后就将她抱回了房。看着她不甚安心的睡颜,他在心里轻轻地说了一句:“你放心,我定会护你周全。”随后,他就将门轻轻地掩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