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他的眼神,带着说不出的意味

稿子交给编辑时,已然是晚上10点多了。

编辑是个非常资深的媒体人,大家平日里都很尊敬地叫他邢老师。

邢老师电话里跟田熙沟通了一些细节问题,临了还夸了她一句:“稿子写得真不错。”

得到邢老师的肯定,田熙很是开心。

回家随便煮了碗面吃完,田熙把家里的地板大拖特拖了一遍。

晓羽都傻了,诧异地瞪着她:“你哪根神经错乱啦?这么晚做清洁?”

田熙一边哼歌一边拖地:“我高兴!”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田熙刚醒,却发现自己的手机上,有邢老师在零点多发来的一条短信:“抱歉,稿子没能发。”

稿子发还是不发,发多少字,不是编辑能够决定的,而是部门主任。所以田熙直接就拨通了潘澄的电话。

听到田熙是问昨晚的稿子,潘澄态度有些不耐烦,“我下午去单位,到时你来找我。”

下午田熙有个采访,回到单位时,已然是晚上七点多,不意正好碰到邢老师下楼吃饭。

“昨天那个稿子,抱歉了啊。”

邢老师主动停下跟田熙说话,笑着道,“为你这个稿我都差点跟潘澄翻脸了,他不同意发,我坚持发。杂志社的规矩,谁都不能说服谁的时候,就得听领导的,潘澄是领导,我只能听他的了……”

邢老师是把这当作笑话讲给田熙听的。

以邢老师的素养和人品,绝对不可能、也没必要说谎。

田熙上楼时,潘澄正带了笑,在平台上跟一位记者说着什么。

等他说完,田熙过去问他,昨晚的稿子为何没发。

“为什么没发你不知道吗?”

潘澄收了笑容,板着脸劈头盖脸就砸下来一通指责:“田熙,你写的都是什么东西?狗屁不通,有些关键信息都没有……我都没怪你浪费了这么好一个人物选题,你还有脸来质问我?”

田熙压抑住怒气:“哪些关键信息没写?”

潘澄嚷嚷着列举了好几个关键信息,随后从稿子本身再到她的能力,全都指责了个遍。

等他终于停下来,田熙对着电脑打开原始稿件,一一指给他看:“您说的这些关键信息,我都写了。”

潘澄看到田熙指出来的文字,脸色僵了僵。

“下次您决定不发我的稿子之前,可不可以先把我的稿子仔细看完。”

田熙不软不硬地说了一句。她真的已经受够了潘澄的鸡蛋里挑骨头。

潘澄勃然大怒:“自己稿子写得差发不了,还怪别人?”

似乎是故意要羞辱她似的,潘澄声音抬高了八度:“田熙,你好好拿着你的稿子跟其他的同事比比,你的稿子有别人一半好吗?有别人一半好我也不会让编辑不发!做版的编辑都对我说,你的稿子写成那样,根本就是坨屎!”

田熙的身体有点哆嗦,她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气愤。

如果昨晚没有被邢老师亲口夸一句“稿子写得还不错”,如果刚才她没有见过邢老师,或许,她会因为潘澄的这句话真的陷入自我怀疑中。

可是现在,她只感到彻头彻尾的愤怒。

盯着潘澄仍在喋喋不休的嘴脸,田熙几乎是脱口而出:“潘主任,我的稿子到底有没有问题您最清楚!您为什么要这么针对我?是我得罪您了吗?”

潘澄脸上的表情很不自然,却依旧强词夺理似的道:“什么针对你?你不要乱说话!”

他有点恼羞成怒地说,“行了,你没得罪我,我也不是针对你。我还有事,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说完他转身走了。

田熙愣愣地站了好久,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往下落个不停。

平台上的灯光太刺眼,让她的眼泪只是止不住的流下来。

来这个部门后积了太久太多的委屈,她真的不想再忍下去了。

无意识地收拾好电脑,田熙拎着包出了门。

到了大楼外,竟然下雪了。

飘飘扬扬的雪花,在昏黄的路灯下打着旋儿落在地上。

田熙抬头看天,只见漫天漫天的雪花从天空飞舞而下,一片片就像一只只小小的白色精灵。

她漫无目的的往前走。心底里委屈得像塞入了一个切开来的冰柠檬,酸涩苦楚,冷彻心扉。

来棱镜周刊竟已大半年了。

当时初入棱镜周刊的情景仍历历在目,那时她是多么喜欢记者这个行业啊。

可是现在,她有些想放弃了。

她正想得出神,不提防一个骑车的人飞快冲过来,田熙躲闪不及,被撞得差点摔倒在地,手里的包也被撞飞出去,包里的采访本、资料、水杯、钱包都被甩了出来。

那人狼狈地扶起了车,不但没有说一声道歉,反而恶狠狠骂了一句:“你眼瞎吗?!”

田熙慢慢的蹲在地上,去捡起那些东西,可是,却突然忍不住捂着脸呜呜哭个不住。

她突然好想家,好想爸爸妈妈。

想念他们看着她时温暖关切的目光,想念他们总是嘱咐她这嘱咐她那的那些话,想念他们对她的各种关心和宠溺。

他们知不知道,他们这样捧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女儿,此刻却是这样这样的委屈。

她甚至有些后悔自己来帝都。为什么当初要一意孤行,只是为了忘记那个人,就要给自己找这样的罪受吗?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她感觉到身边似乎有个人在帮她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一一放进包里。

泪眼朦胧地抬头看时,竟然,是裴景遇。

他的脸在纷纷扬扬的雪花中看不太真切。

他的眼神,似乎带着种说不出的意味。

同情?怜悯?关切?还是别的什么?

他把一张纸巾递到田熙面前,“擦擦眼泪吧。”

说着,他伸出一只手,示意田熙把手给他,让他拉她起来。

田熙也不知道自己在地上蹲了多久,只觉得脚都麻了,差点没站稳。幸好裴景遇扶住了她。

裴景遇看了她两眼,并不问她为什么哭,却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钱包都丢在地上不要了?早知道这样,以前你跟我去采访时,都让你请客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