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路痴

马车一直在向前走着,小路却越来越偏僻。

谢淮安的心里有些慌张,他等了许久也不见车厢里的小姑娘,再提出什么疑问。

恰在此时,马车从碎石上压过,连带着车厢都不稳的晃动了两下,悬挂在车厢两侧的灯笼不堪重负,内里的烛光颤动着,几乎欲灭。谢淮安拉着缰绳的手动了一下,将马车给停了下来。

轻轻敲击着身后的车门,谢淮安问道:“阿蘅,车厢里还有蜡烛么?外面灯笼里的蜡烛好像快要烧完了……”

小姑娘捂着耳朵,翻了个身,口中发出不耐烦的呓语,也听不清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谢淮安又等了一小会儿,灯笼里的烛火在风中已经摇摇欲坠,再等下去,就算是找着了蜡烛,也会归于无用。

他推开虚掩的车门,在烛光与月光中,看见睡的正香的小姑娘。

车厢里的位置算不上大,小姑娘一半身子靠在软塌上,另一半身子却倚在车厢上,扭曲的有些怪异,看上去就让人怪不舒服的,也难怪她会眉头皱得紧紧的。

只是小姑娘身子都挺弱,这般睡下去,是要着凉的。

谢淮安记得他兄长有段时间经常愁眉不展,不就是因为担心眼前的小姑娘会一病不起,以至于他的好友温桓会从此一蹶不振么!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谢淮安让自己放松下来之后,在车厢的隔层里翻出一床薄被,顺便调整了下阿蘅那近乎怪异的睡姿,给她盖好了被子,又找出了蜡烛,然后就出了车厢。

他眺望着远方,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前路,叹了口气,给灯笼换上了新的蜡烛,然后任由拉车的黑马自己瞎晃悠。

阿蘅小睡片刻之后,因为一时口渴就醒了过来。

果酒的效果差不多已经散了,她小小的咳嗽两声,见没人理会她,便开口喊着常嬷嬷的名字。

车厢外的谢淮安顿时一个激灵,黑马将他们带到了一个小树林前面,周围漆黑一片,也没找到什么标志性的建筑,故而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处。

恍惚只是一瞬间的事情,阿蘅单手拉着薄被,另一只手揉着眼睛,睡着之前的记忆终于回笼,她才想起自己现在应当是在去往谢府的路上,只是不知为何,这条路会如此的漫长。

“我都已经睡过一觉了,谢府还没有到吗?”

阿蘅打开车门,疑惑的问着赶车的谢淮安。

率先出现在她面前的,是谢淮安略显佝偻的脊背,然后才是烛火之下啃着野草的黑马,洒落满地的月光仿佛是在嘲笑她,而路旁的小树林更像是给了她重重的一拳。

她不敢置信的看向谢淮安:“是我太孤陋寡闻了吗?京都之内何曾有了一个小树林?”

谢淮安回过头,尤显稚嫩的面庞在烛光的晕染下,有些黑沉沉的。

他很是郁闷的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往常我从外面回家,确实是会花上一些时间,但每次也都回去了。可今儿个应该是多了个马车的缘故,总是走到岔道里去,又不能转回头,走着走着,就走到这儿来了。”

听着他的话,阿蘅突然想起先前娘亲和阿兄都和她说过的话,关于谢家小少爷的神秘失踪事件,虽然人家小少爷是跑到了舅舅家去,最后还让他舅舅送回家。

现在想想,里面大概是另有玄机。

阿蘅冷静了片刻,对谢淮安说:“呐,你跟我说实话,我保证不会嘲笑你,你是不是不认识路啊?”

她想到在段府的时候,谢淮安离开都不走门,而是直接翻墙的。

谢淮安立刻反驳道:“谁说我不认识路的,你上次跟我说白马书院有许多个密室,我现在都已经找到五个了,我怎么可能会不认识路!”

有些人越是心虚,就越是理直气壮。

阿蘅瞥了一眼理直气壮的谢淮安,反问道:“你找到的那五个密室,真的不是因为你总是在迷路吗?”

谢淮安的气势在阿蘅的注视下,一点一点的消失殆尽。

他低下头,像是打架打输了的小狗狗,垂头丧气的说:“是,我承认,我就是不认识路。”

阿蘅捂着脸,觉得自己今天可能是喝了假酒,才会如此的头脑不清。

她苦笑着说:“怎么办?我也不认识路呀,现在改怎么做,才能回去啊?”

情况很快演变成了两人面面相觑,双双束手无策。

沉默良久,阿蘅依旧觉得自己心脏跳动的太快,她拒绝了谢淮安让她回车厢休息的建议,将视线放到了面前悠闲的吃着小草的黑马上,扭头看向一旁对月感伤的谢淮安,小声问道:“谢淮安,你知道有种说法叫老马识途吗?”

谢淮安在阿蘅的声音中回过神,他看着拉车的黑马,摇了摇头:“老马识途,我是知道的,可你家拉车的这个马,我觉得它还是太年轻了。”

他没敢说,他们之所以会到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小树林边,就是因为这匹马带的路。

就算知道这个主意很不靠谱,阿蘅还想再尝试一下。

毕竟他们现在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阿蘅跳下马车,围着黑马与马车转了好几圈,单手托着下巴思考了片刻,对谢淮安言之凿凿的说:“我认得这匹马,它好像是我阿兄养的。我觉得它之所以停在这里不走,肯定是因为后面的马车太重了,如果把后面的马车给卸了,它肯定就会往回走啦!”

谢淮安并不这么觉得。

不过试一下,也不妨事,所以他也没拒绝。

两人一起合力将黑马从马车的束缚下给解脱开来,看着黑马迈开蹄子,朝着黑暗之中奔去的流畅身影,他们两人欣慰的笑了。

尤其谢淮安,他感叹的道:“老马识途,古人诚不欺我!”

阿蘅看了眼黑马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眼散落的马车,再看看还傻傻的站在她旁边的谢淮安,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都已经做好了骑在马上会很颠簸的准备,可她没想到的是,她连马都骑不上。

谢淮安这时才想到,他们卸马车之前,忘记将黑马的缰绳系到树上去了。

所以现在没了马,他们得靠着双腿走回去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