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路南躲在一座桥下,这桥有个五米的样子,河水从桥下缓缓流着。路南捡来一块石头,找了块没有水的地方把钱压在那儿,将衣服全都脱下来在河里洗了洗。然后就赤身蜷缩在桥下的角落里。今晚他哪也去不了,他也哪也不敢去,不过他终于逃出来了,他感受着此刻的安全和自由,虽然不知道这能持续多久。

天亮时,他穿上还没干好的衣服走出去。有几个行人在河边散步,路南弓着身体走在河边的杨柳旁,他不想引人注目。

他没有报警,应该说他根本没想到报警,他的脑海里只有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该怎么办,至于那里在发生着什么,其余的人该怎么办,他根本没来得及去想。

原来发生的宛如一场噩梦,连那间聚集怪人的大屋子路南也无法找到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从哪条路跑出来的。只有兜里的那点钱可以证明他经历的真实,如若细看他的衣服,你还依旧可以发现一些小小的血迹。

路南虽然一直思考接下来该做什么,跑到哪里去,但却没想着再找份临时工作赚点钱,也根本不想再回拳馆,他不想再和人群有什么接触。他如同行尸走肉般游荡在这个城市,坐上公交车,不论地点的上下,没有目标。

但他不是什么也没想,他依然是充满幻想的,但他此刻也清晰的明白幻想的不可能。

有些人一旦分开就再也见不到了,如果你没有努力促使再次相见的话。

就比如马耀杰,路南今后都再也没有见到他,不知道他后来过得怎样。不过像马耀杰这样一个当今社会的产物,他非常的适应社会,也非常懂得在社会中获取自己需要的资源,大概会过得不错吧。

对于王怡雯,路南是很想念王怡雯,但肯定是不会努力促使再次相见的,因为他没有理由这么做。如果仅仅为了见一面也可以算作一个理由的话,那这个微弱的理由早已被幻想中的相见排挤的没有容身之地了。他不敢幻想他们能有什么可能,所以他的理性也不允许他在不可能的事情上耗费太多精力,虽然他的感性是想的。

但是人在精神恍惚时做出的事情往往真正发自内心的,当路南下公交车后他突然一阵恐慌,因为自己就在泰尊拳馆旁边。

他急切想要逃离,他抛弃了这个地方,一走了之了,他该怎么面对这里?他可不想在这时候遇上什么熟人,或者叫认识的人吧,他能有什么熟人呢?

路南怀疑自己现在看起来像个流浪汉一样,虽然他的衣服不脏。

他低着头快步走,时不时抬头四处暼一眼又迅速低下头。

他大概走得够远了,可以稍稍放松一下。

但是,前面那是谁?

这么巧?

Oh,shit!

仅仅是从那双腿,路南就可以辨认出来,又长又直,迈着有力又洒脱的步子。

王怡雯正向这边走过来,还有一个男生一起,他们没有很亲密也没有说话,但路南知道他们是一起的,这是凭直觉感受到的。

自己要不要扭头走回去?要不要躲起来?怎么办?不能在这种情况下让她看到自己!

他又匆匆扫了一眼,男生好像去买东西了,王怡雯在路边等着,她好像看到了自己。

哎,没处躲了,路南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

“嗨,好久不见!”王怡雯很挺惊讶的样子。

“嗨。”路南不知该说什么,该做何表情,他难以控制面部肌肉,表情不自然到极点了。

“你男朋友?”路南往商店里望了望。

“嗯。”她很是羞涩,似乎想问什么,但因为害羞没有说下去,而是尴尬地笑了。

“同学?”

“嗯。”她是想问什么但欲言又止。

“呀,我还有事得走了。拜拜!”路南看到她男朋友在付款了,急匆匆说完就匆匆走了过去。

他没有听到王怡雯后面是否说了什么。

他得快点逃离这个地方。

“或许她早就有男朋友了,只是她太羞涩从未提起而已。或许她的性格也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自己根本没有很了解她,一切都是幻想而已。自己的幻想实在过多了。”

一个人要是幻想太多啊,就总是会在现实中遇到重重困难的。

果然,相见不如怀念。

路南简直泣不成声了,你可不要认为他本来就没拥有过她谈不上失去,在他看来他自己可是失去了太多,他连暗恋她的机会都失去了。即使能有这份暗恋对他也是莫大的安慰。

就像路南在那本被雨淋皱的日记本里写的一样:

“现实总是那么不如意,

每每我几欲放弃;

就连我唯一在乎的你,

也早已投入别人怀里。”

他沿着河边流泪边走,天空中又飘起雨来。有小舟在河里缓缓滑行着。

他坐在潮湿的地面上,看着这个黑白的世界,那画面正像家中那黑白电视一般。

风吹大了雨势,发出“嘶嘶嘶”的声音,好像是信号不好了。

“愁如锁,眉头聚,别离泪始终要下垂。”一家店里传来哥哥的歌声。

“家里那台破电视不知换了没有,每次都要拍它几下才能播放。

该换了,不然妹妹和爸妈一起看个电视都费劲儿。妹妹现在该上三年级了吧,真希望我没让她担心。

不知道我妈会不会还为我哭泣,不知道我爸会不会悔恨当初。”

他想要回家了,真的想要回去了,想要哭着告诉爸妈自己做错了。就算父母责备自己也没有关系。家里是那么温暖,即使下雨也不会冷。

如果兜里有足够的钱,他说不定立刻就去买上张车票坐回家去。但他没有钱了,没有足够的钱了。

他甚至没钱吃一顿饭了,他真的要开始流浪了。虽然他想回家,但他没有气力去赚点钱,没有气力和人交流一下哪怕签字画押借点钱。他没有气力去做这些,他依然是边哭边走,也许濒临死亡时能逼得他爆发出点能量做点事情,但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