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斗”,天师道传承下来的一项仪式,由天师候选人进行比试,赢者便是新任天师。
左小右一看便知这是对方精心安排好的,在场弟子异口同声地齐齐喊出“天师斗”。
其实外人不知,张平一心想当天师,自从大哥去世后,张平继任天师几乎成定。可老天师认为他们几人资质平平,就把希望放在孙儿一辈。本来张子孝乃长孙,资质不错,有机会继承大统,谁知道老天师偏爱张子廉,这让张平忿忿不平。
长期被打压的张平郁郁孤欢,忽然老天师驾鹤西去,继承人未定,见天赐良机,联合四弟张云,想在天师大典上推翻张子廉,一舒多年怨气。
张子廉面沉如水,不为所惧,道:“好,就‘天师斗’。”
张天一惊,心知他虽资质上佳,但较之张子孝,目前修为尚有不足,连忙劝住道:“子廉,不得胡闹。”
张子廉一脸严肃道:“二叔,若我不能技压于人,这掌教怎么服众。”
在场前来观礼的宾客听说有架打,不管你什么门派家事,纷纷鼓掌叫好。张平也知若不这样,难以服人,无奈之下,退到左侧为首的椅子,缓缓坐下,不再言语。
有架可看,左小右拍手叫好。张子廉修为不算高,但他们的符箓之术比较有兴趣,可借此机会观摩,怎能不高兴。
张子孝褪去外套,缓缓走向中间。此刻寒风咧咧,那些前来观礼的宾客不禁缩了缩脖子。张子廉脸不改色,也脱掉外套。
他们外穿的都是祭祀用的道袍,袖宽衣长,不利于行动。
道童拿来两把剑,端在二人中间。
“子廉,你先选。”张子廉也不看,抄起最近的一把剑,左手拿着,张子孝拿起另一把,双手一躬,“请了。”
张子廉也抱拳还礼,二人缓缓向后退步,但眼睛一直紧紧盯着对方。
张天面色沉重,要知道张子孝比张子廉年长十岁,光是十年修为的差距,就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他不清楚为什么张子廉一定要答应比武,虽然目前资历尚低,但就凭他的天资,天师之位早晚实至名归,只要张子廉不答应这“天师斗”,以张天的威望,并不比张平、张云二人联合低,压住二人并不难。
反观张平,面带微笑,不急不慢,信心满满。
“锵”地一声,两人同时拔剑,张子孝立剑于胸前,张子廉垂手持剑,剑尖在后。
张子孝笑道:“子廉,记得小时候,我教你练剑,练得不好,我便用柳条打你,直到你练好为止。”
张子孝旧事重提,意在羞辱他。张子廉回想起柳枝打在身上的辣痛,目光如炬,面不改色道:“儿时多谢大哥栽培,才有今日成就。待小弟成为天师,定不忘大哥当年谆谆教诲。”
张子孝道:“那今日就看子廉你学到愚兄几分斤两了。”
说罢,长剑一抖,嗤嗤而来。张子廉手腕一抖,迎了上去。
张子孝剑势厚重长绵,张子廉却灵动飘逸,气势不相上下。
左小右曾在幽月谷内见过老天师张勉的剑法,大开大阖,凌厉无比,却不失精妙灵动,再与二人一相较,都只得其一半之势。
张子孝年纪较大,又值壮年,气息绵长,修为深厚,每一剑都气势十足。反观张子廉,修为不如对手,只能避重就轻,以轻制重,二人就这样拆解数十招,竟也难分高下。
左小右虽赞二人剑法高明,但比起老天师张勉则气势不足,失之精妙。而左小右不知,天师剑法中最精妙的剑招失传于张勉之手,虽然张子廉在幽月谷中失而复得,但堪堪数月光景,又能精进多少。
二人剑法在他眼中自然有些拙劣,但在张天三兄弟眼中,都为之一惊。
张子廉不仅带回“天师诀”,那册子上还记载了许多失传的武学,天师剑法便是其一。张子廉能在数十招不落下风,他对天师剑法的领悟确实比张子孝要高深得多,难怪他肯答应进行“天师斗”。
看到如此,张天神色稍缓,张平虽有些吃惊,但依旧稳操胜券的样子。
张子孝越斗越心惊,张子廉招招精妙,处处抢占先机,自己则处处受制,不免心存疑虑,“难道子廉他领悟剑法比我还快?”
再斗了数十招,张子孝不得不承认,张子廉精进之快,自己无能与之比肩,唯一的优势是功力深厚,才能立于不败。
左小右见二人平分秋色,不免开口问道:“大师兄,他们这般打要到几时?”
常远也看出来了,二人眼下难分伯仲,各有千秋,胜负难料,随即摇摇头道:“看不出来。不过张子孝修为略高,或许机会大一些。”左小右听罢不是滋味,他并不想张子廉输,但事实胜于雄辩。
常远话刚说完,张子孝大喝一声,欺身进招,威力重重铺开。张子廉长剑被震开,心下一惊,急忙回剑护身,张子孝哪里肯放过机会,狂攻而来。
张子廉脚下急退,尽量拉开距离,好可以从容格挡。可张子孝剑势厚重,震得张子廉手臂发麻,几招下来,虎口迸裂,几乎握不住长剑。
张子孝见机会来了,长剑直直一刺,带着嗤嗤声直扑而来。张天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
此时张子廉身子已经被迫得微微向后仰,不能再退,回剑已是来不及,索性双脚一抬,身子急沉,屁股重重往下一摔,长剑从头顶呼啸而过,同时长剑上扬,穿过张子孝双手之间,指点眉间。
张子孝没想到有此一招,只能向后急退。张子廉这招虽有点狼狈,但也好歹躲过一劫。
张子孝持剑笑道:“子廉,这屁股着地又是什么招数?”
他出言讥讽,张子廉脸一红,急忙爬起来道:“这叫‘张果老倒骑驴’。”众人一听,觉得还像那么一回事,纷纷大笑,也对张子廉的急智佩服。张子廉顾不得众人大笑,右手举剑,便是一刺。
张子孝飘然几步,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符,念道:“三昧真火。”
黄符顿时化作一团火球,扑向张子廉。张子廉冷不防,下意识左手一挡,“三昧真火”烧在他左臂上,吃痛着一边后退一边拍灭手臂上的火焰,好在威力不大。
左小右不禁嗤笑一声,“三昧真火”不是寻常之火,水都无法浇灭,张子孝的“三昧真火”不仅威力小,而且被张子廉拍几下就熄灭了,难免生出轻视之心。
其实张子孝的“三昧真火”威力弱,修为低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周围有宾客,威力太大唯恐波及众人。
张子廉袖子被烧焦,说道:“大哥这是要跟我比比符箓之术吗?小弟来了。”
说罢往怀里摸去,少顷,发觉空空也。
原来此次大典,张子廉并没有随身带黄符,然后双眼盯着张子孝,他面带讥笑,想来早有准备。
张子孝道:“怎么?不发招吗?那我发招了。”张子孝本可以以剑取胜,但思来想去,要是符箓也能胜过张子廉,门下弟子也会无话可说。说罢又摸出一张黄符,喝道,“五雷正法”。
滋滋声划破空气,一道雷电破空而来。左小右不禁脱口叫道:“好厉害!”说的不是雷法厉害,而是这雷法威力纯正,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线条。
符箓威力,一在于画符者的本身实力,二则在于符文。符文写得漂亮,威力自然纯正,控制也随心所欲。
天师道的符箓之术盛名已久。
方才张子孝催动符文时,左小右定眼一看,虽只有一瞬,符文字正方圆,秀丽灵动,瞬间印在脑海中,能写出此等上佳的符文,天剑玄宗内能做到的人也是屈指可数。
张子廉脸色一变,自己身上没有黄符应对,只能横剑一挡。当地一声,雷法如刀剑般凌厉,把张子廉手中的长剑震断。
张子孝“哈哈”一笑,又摸出三张黄符,一并催动。风、火、雷三道齐刷刷而来。
张子廉眼下避无可避,只见他面色冷峻,左手食中二指立起,快速划了几下,左小右也微微错愕,张子廉这起手姿势明明就是“通灵仙符箓”。
不过张子廉画符速度太慢,符刚成便被三道符文相撞,张子廉画的是土符的“厚土墙”,防御极强,由于太匆忙,只能堪堪挡下冲击,身子还是被逼退数步。
“好!”张天拍手叫道。左小右眉头微皱,心想,“这也叫好?”
左小右自信如果是自己画符,就一定能成型而且挡住攻击,土墙不散。而在张天眼中,能使出“通灵仙符箓”眼下只有张子廉一人,连张子孝都不能做到,张子廉露了这手,其他弟子均暗暗佩服。
张子孝的脸色并不好看,虽然自己有些优势,但张子廉能凝出“通灵仙符箓”,这就意味着张子廉迟早有一日会超越自己,心里对张子廉的怒气和妒忌不免加重几分。
他本身是长孙,资质不错,经过这些年历练,不论在教务上还是武功上,都可称得上不负众望,无奈天师道高深武学遗失,难以精进。
他本以为自己会接任天师之位,不曾想杀出个张子廉,而且他的资质比自己还要高些,眼下只是年纪问题,但只要再有五年光景,就能超越自己。这也就是为什么选择在这天动手原因。因为越往后,张子廉实力越强,越不好对付。只有在张子廉没成气候之前,将其扳倒。
可今日一战,张子廉已经隐隐约约有胜于蓝的迹象,张子孝不得不防备。
“啊!”张子廉忽然闷哼一声,双腿一软,单膝跪在地上,一时间满座皆惊,不知云云。
张子廉明明不落下风,为何突发状况。张子孝也不明所以,回过神来,以为张子廉是强弩之末,内力不济,刚想出言讥讽,不料自己忽然身子一软,也倒了下去。
莫名其妙之时,场上哀叫声一片,坐的人身子纷纷一瘫,在身后站立的人也一一倒下,忽然间,情况往极坏的方向发展。
左小右也愣得出神,忽然嘴上被人塞进一粒药丸,吃惊之余,只听得常远急道:“别出声,快服下,意守丹田。”
他不由得多想,连忙吞下,气聚丹田,一股清风由丹田直冲脑门,无比舒爽。
常远也吞了一颗,然后低声道:“先看情况,别轻举妄动。”旋即装成和其他人一样,瘫坐在椅子上。
左小右虽不明发生何事,但众人症状明显是中了毒,他也想看看是何情况,照着吩咐,也瘫坐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