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真相

我同倚梅一起正慢慢走在回寝宫的路上,内心一直郁郁寡欢。

倚梅总想用园里的花草,来吸引我的注意,引得我开心。

我不想叫她担心,便总对她笑。

忽然被一处绿屏后的谈话声吸引,我很久没有听过其他人的谈话了,便驻足在原地,想听一听他人的声音,去一去心中的苦闷。

“诶,你说晨曦宫那位主儿什么来头,新皇接进了宫来又不给名分,从宫院到衣食倒是无比上心,是个不敢轻易得罪的主儿。没个名分咱们这些做下人的也不好开口,怎么个称呼呢。”

“唉,可不是呢,不过我听说啊,这位主儿是新皇还是十六皇子时明媒正娶的妻,可不知为何新皇登基了许久,都不见册封她为皇后呢,现在看着是上心,指不定哪天就不得宠了。”

“啊?是吗?但不管怎么说,咱们这些做下人的还是小心伺候着好,哎呀,快走快走,叫管事姑姑瞧见咱们在这偷懒可要被罚了。”

我听着她们走远的声音,却还没回过神来。

倚梅担心的扶了扶我的手。

我望向她,对着她笑笑,随后便向那座名为晨曦宫的殿宇走去。

我想倚梅肯定想向我解释些什么叫我宽心,但可能她连自己也无法说服吧。

快到宫门口时,听得里面十分忙碌的声音,踏进院里才看到一群花匠正在栽种梅花,是了,快到冬季了。

我看见秉程正正的坐在厅上,望着我笑。

他招招手,“阿衍,过来。”

他同我说,他知道我不爱院子里颜色单一,这时节没有我爱的栀子花他便叫人找了最好的红梅,种在我院中,待漫天飞雪时,红梅怒放与皎皎白雪相交相得益彰美不胜收,他便与我一同赏雪。

“谢皇上恩典。”

我盈盈下拜,大方而得体。

他忽的将我扶起,脸上竟有慌乱,“阿衍,你这是做什么,你从前从来不这样的。”

我抬头冲他笑说:“如今你已是皇上,是天子,这是该有的礼数,今后你要习惯。”

他突然抱住我,喃喃道:“不是的阿衍,我只是阿衍的夫君。你是不是怪我了?”

是啊,我怪你,我是你的妻,你却欺我瞒我,你的生意你的宏图大业,我的家我的亲人,在你对我来说,都只是草草数语。

我,是你的妻吗?

我说不出口,也不想再说。

我只是轻轻的推开他,望着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莞尔一笑。

他说阿衍,你笑起来的样子,还是那么好看。

他走了一盏茶的功夫了,新皇登基朝堂变动,他日理万机。

我抚摸着从他腰间抽下的玉牌若有所思,今晚我要知道我想知道的一切。

“倚梅,让你找了可靠的宫人可找到了?”

我唤倚梅出来,她带了个小太监过来,那小太监见了我立马跪下大呼:“奴才小哲子问夫人安好。”

倚梅说,小哲子曾受过我的恩惠,可我实在记不起来。

小哲子告诉我,我曾在路边给了他二十个铜板,就是这二十个铜板救了弟弟一命。此后他一心想要报答,可再也没有见过我,再后来就被卖入宫中,为家人取得一份钱财维持生活。

他说的,应该是很久之前,阿爹带我出去看花灯时,瞧着路边的小乞丐可怜,便央着阿爹将给我买面具的钱施舍于他。

我正了正身子:“小哲子,你先起来吧,我今日有大事有求于你。”

因为我无名无份,很想将他留在自己宫里却没有这个权利,只能利用好这不多的时间。

……

转眼入了夜,我差人通传秉程今日身子不适,早早歇下了,让他不必过来探望。

在倚梅和小哲子的打点下,我乔装出了寝宫,由小哲子带着去往天牢。

不知是否是寒冬将至今的原因,今夜的冷风有些刺骨。

用着腰牌,我顺利的见到了太子,看到了那个头发散乱浑身是伤的男人,坐在草席上一动不动。

或许是听着有人来,他稍稍抬了抬头,看到是我后,突然笑了起来,可望过来的眼神依旧狠冽:“想不到他杀了全府上下,却独独将你留下,怎么样,滋味如何?”

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胡说什么!明明是你灭我将军府满门!”我有些激动的抓着木头门。

看着他,想要得到我的答案。

“呵,原来对外是这样说的吗?他诱九弟谋反又弑父夺权,斩杀朝臣,到头来却将这顶血帽扣在了我的头上,妙啊,真是妙啊。”

说罢,他大笑起来。

“不可能!你胡说,他做这一切,我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知晓!你胡说!你还我阿爹和哥哥!”我的手指节发白,紧紧的抓着木门,磨出血也毫不在意。

他望向我,用着最悲悯的神情看着我:“你以为这天下最尊贵的权利和皇位这么好得吗?真不愧是精心布局了多年,连枕边人都不觉有二,其实他比我还要悲哀,这世界除了他自己,再无他人。”

我的心好痛,我的身体在颤抖,我不明白这是愤怒还是害怕,我觉得浑身发冷,控制不住的颤抖。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他肯定作为阶下囚而故意这样说的,只是想扰乱局势动摇朝廷。

我一遍遍的说服自己,泪止不住的流。

“我只问你,将军是你所杀还是九皇子。”我对秉程避而不谈,我现在只想听到这句话的答案,可这时却突然从房顶跳下一个蒙面人,身影一闪,便只剩下满嘴鲜血的太子倒在地上,他的舌头被人割去了。

可他还在大笑,身体因疼痛而抽搐着,却止不住的大笑。

疯了疯了,他们都疯了!

我冲出牢房,拼了命的往外跑,我不辨方向不顾一切奔跑,仿佛我可以跑出这座宫殿一样。

我不知道我跑了多久,跑到了什么地方,我的周身是彻骨的寒冷。突然眼前出现一个人影,猝不及防的我撞上了他,我害怕的大叫一声,跌坐在地上,是刚才那个割人舌头的蒙面人吗,他也要来取我的性命吗?

我抱住膝盖缩成一团。

“阿衍,是我。”

他刚蹲下来扶住我的肩膀,我便大叫着推开他:“走开走开!快走开啊!”

那人被我推着也跌坐在地上,他叹了口气说:“阿衍,我不愿你变成这样,我本就和你说过了,你想要的真相确如我和你所说的那样,你越是探索越是得不到答案。”

我抬起头看着对面那人,他盘着腿正正的坐在我对面,望着我神情忧伤,他喊我阿衍,可他并不是秉程。

“章承樾,你们都在骗我,对不对?”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说:“地上凉,起来吧,我送你回宫。”

我一动不动,盯着他的眼睛:“你们还瞒了我什么?让我猜猜,新上任的左相,他的女儿要嫁进宫里受封皇后了是吗?还是九门提督的女儿?还是慎国公的女儿?朝中权臣不过如是了吧?”

“阿衍!”

他不愿我继续说下去,我忽的就笑了,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我的脚很痛,刚才因为剧烈的奔跑,受了伤我也不曾发觉。

“我以为,我是他的妻,我也以为,你是我的朋友。”

说罢,我转身离开,除了那座宫殿,我无处可去。

每走一步,脚就钻心的疼。突然感觉身体悬空,我被打横抱了起来,他一袭青衣长身玉立,将我抱在怀里。

他说:“阿衍,你脚伤了,我送你吧。”

我没有力气挣扎。

罢了。

一路上,我们都一言不发,快到宫门口时,他开了口,终是一句“阿衍,对不起。”

他从前从不曾喊过我阿衍。

我只当他心中有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