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当正午。
绵延黝黑的乌博山,静伏于碧蓝苍穹之下。
余宅如蛇盘,千秋古树就是那直头探脑矗立余宅之中的蛇头!
“呜呜。。。”方思思的师傅蹲坐在地,抱着一赤条只着短裤的男尸嚎啕大哭,哭的撕心裂肺。
“师傅。。”方思思在旁安慰着她师傅,却也一同泣泪。
在男尸旁边则是一堆破烂的血衣和一只带血靴子。
傍晚,云似火烧,浓烈而深沉。
乌博山一座小丘上,新立了八座矮坟!
白纸铜钱挥洒,随风飘扬。
迎着夕阳,一少女搀扶着一中年妇女落寞站在坟前。
“你们就安心的走吧,只要为师和你们小师妹在,你们永远不是孤魂野鬼!每年这个时候,我们都会来看你们。”
“等为师养好伤,定向掌门奏报。让掌门替我们主持公道,誓要将岐贤山那群畜牲杀的一个不留,以祭徒儿们在天之灵!”
“师兄们走好,我一定会助师傅,为你们报仇雪恨!”
迎着斜阳,一个左右腰悬挂长短剑的男子站在她们身后十步远的地方,任由晚风吹刮他的衣襟和发丝。
夜,无月无星。
余宅。
一间烛火通红的房中,三人无声对坐成一桌。
良久。
方思思师傅一双哭肿的眼睛,寻向剑客,低声嘶哑:“敢问公子,是哪里人士?”
剑客眼神炯炯,干脆利落:“家住海之半岛。”对于眼前她们的伤痛,他不会感同身受,更不会假装痛心!
“敢问公子是何姓氏?父母于当今武林有何名望?老身见公子气度不凡,定是家族显赫!”
剑客一阵思虑,睿智深遂的双眼望向方思思的师傅:“就算是家族显赫,欲要前往岐贤山向那些妖畜寻仇,亦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哎。。。”方思思师傅垂头丧气:“老身如今深受重伤,没三五几个月,怕是好不了了。就算回去羽神宗禀报掌门,也至少养个半把个月。”
“师傅。”方思思不忍见师傅难过,自告奋勇:“我去!我可以,我可以回羽神宗代师傅禀报掌门。”
“不,你不行!”方思思师傅望着她那张陌生的脸:“你自小随为师长大,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为师都能认出是你!可是他们哪能认出现在的你?你已经完全变成另一个人的模样了。”
“可小子也在宗门,他能帮我做证明。。。”
“他能证明又怎么样?”方思思师傅叹息一声:“光掌门查实你的身份,就不知得耽误多少时日!而且还不一定就能查实出来。就算掌门相信思思你的身份,可掌门高高在上,又哪能轻易听进你和小子俩人的言语!你们在羽神宗一无大功二无成就,人微言轻啊。”
“师傅,请你相信徒儿吧,徒儿一定能做到!找到掌门,证实我的身份,然后替死去的师兄们报仇。”
“不!不只有这方面。另一方面,从乌博山回羽神宗这段路多有妖精横虐,枉残人命,以你的修为,为师实在不放心。。。”
“那我去吧!”剑客突然高声说道!
“你?”方思思连连摇头:“我师傅重伤未愈,得有人看着,你留下照看我师傅,我回羽神宗向掌门说明情况。。。”
“呵呵。”剑客笑道:“就算掌门信了你的话,然又如何?”
“那。。。”方思思看了一眼旁边的师傅:“那他肯定会为我师兄们讨回公道,除妖卫道是我们名门正派的首责!”
“如果真是如此就好了。”剑客:“如果不是呢?”
“你什么意思?!”方思思勃然大怒。
“思思!”方思思师傅制止方思思:“公子说的对,掌门毕竟是掌门,死的又不是我,犯不着冒然向岐贤山进攻。”
“师傅!”方思思见师傅在剑客面前让步妥协,方思思内心特不是滋味:“掌门不会如此冷漠无情的!”
方思思唯一在剑客能骄傲自豪的就是,身为天下第一正派羽神宗的正式弟子,如今连师傅都承认,羽神宗在除妖上也有犹豫:值不值得为死去同门复仇。
对方思思来讲,这是羽神宗和她的耻辱。剑客会不会因此怠慢于她?
此刻,方思思再看剑客时竟多了些胆怯,卑微。
“哎。”方思思师傅:“岐贤山是出名的妖山,甚至有的妖怪还有呼风唤雨之能,非常霸道厉害。为师自持修行精进纯粹,更是近来习得羽神宗绝秘剑谱神技,千叶斩妖剑!如今神技大成,能召唤出一柄真气幻剑!”说到此处颇为骄傲自豪:“当今掌门也才召唤出三柄真气幻剑!”
“师傅不愧神功盖世,短短时日,已将千叶斩妖剑练到如此炉火纯青的境界!”方思思毫不犹豫夸赞道,好似在剑客面前扳回一局!
剑客一旁沉默不语。
方思思师傅隐隐带着自信骄傲道:“若为师千叶斩妖剑练至能幻化三柄真气飞剑,达到现今掌门成就,定能将岐贤山那群妖怪屠个片甲不留,捣它个天翻地覆!哎,可惜啊,岐贤山那群畜牲竟如此悍斗。若不是那群妖怪以多对少,为师双拳难敌四手,早已除尽那群妖孽!咳咳。。。”
“师傅。”方思思用手来回轻抚着她师傅的后背:“师傅别生气,你还有重伤在身呢。”
刚刚一番关于羽神宗绝秘剑谱神技千叶斩妖剑的‘惊世言谈’,剑客这门外汉听的不敢言语,怕内心早已拜服的五体投地!方思思师傅不想给剑客太多心里压力,毕竟他是自己小徒儿方思思的丈夫,故言语轻淡带着轻蔑地对剑客道:“你先歇着吧,再过半把个月,等老身勉强能再使千叶斩妖剑时,带你和思思回羽神宗。顺便,让你这后生开开眼界,让你瞧瞧世上独一无二的剑法。这还是因为你是我这乖徒儿的相公,况又救了老身一命,又带我爱徒尸身和衣物回来。权当感谢吧。”
方思思师傅拍了拍方思思手背:“走吧,我们回去歇着吧。”
方思思搀扶她师傅快出门口,转头关心嘱咐:“我师傅伤未好,你别到处乱走,知道吗?”
剑客一句话也不回,静静看着她们出去。听着声音:她们入了卧室,片刻后吹灭了灯火。
剑客脑海中回荡着白天火红老头那段话:
……
“妖?哼!公子平时所见所除之妖皆是走兽爬禽,只能说是妖畜!真正的妖,通晓阴阳,明白是非,知前尘晓未来。手能遮天,衣能蔽月!吐气生云,吸气成风,怒吼成雷,跺脚山崩地裂!手掌一翻,四季颠狂,夏日飞雪,冬季灼灼龟裂大地!”
“妖若真是无情猛兽,人间尚能一人存否!不过呼吸片刻,尽归枯骨黄土!”
……
“妖?”剑客冷哼一声低语自言:“我倒看看,哪里有这般强大的妖怪?你不出来,我有办法让你出来!”
剑客大步流星出了门,轻飘飘飞出了余宅,直奔岐贤山方向而去!
半夜。
万物俱静,亦无虫鸣兽吟。天地一片漆黑,岐贤山却是满山小妖举着火把来往巡逻,大妖们碰杯倒酒,吸食缚在桩上的人魂。
突然。
“咻咻咻”寒光骤闪,无数妖怪火把接连倒地,惊叫悲嚎,现场乱作一片。
大妖们四顾察望,辨不得敌人方位,招还未出就被一道寒光穿体倒地,逐渐一一显出原形:虎,豺,狼,豹。。。
次日,日上三竿。
乌博山,余宅。
方思思脸色红润,端着茶水点心敲着剑客的门:“相公?起来吃点东西吧。”
“我在这。”
“在哪?”方思思寻声走到千秋古树下,望见了坐在树上闭目打坐的剑客。
“下来吃点东西吧。”方思思没被理睬,就抱怨:“每天就知道练功,也不见你有多厉害,浪费时间。”边说边把茶水点心放在地上:“闲着没事练练剑,也比在上面坐着好。哎,点心都放在这里了。”抬头仍见剑客专注打坐,加大声音:“喂!你听到没有!都给你放这里了,记得下来吃了!”
“思思。。。”
声音说太大,竟吵到师傅了!
“师傅,我来了!”方思思走了,又倒回来,见剑客仍在树上打坐。一嘟嘴一跺脚就涨红着脸气鼓鼓离开了。
一阵风吹进院子,刮起地上片片落叶翻飞,几片叶子眼看落在点心上,叶子却似被无形手儿轻轻提开,静谧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