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房

“念念,你过来一下。”妈妈的声音从客厅里传来。

“好的,稍微等一下,我这就来。”许念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出去。

“念念啊~妈妈问你,就是妈妈上次带你去的那边,那个房子,你觉得怎么样啊?”

许念心里大惊失色,失声喊到:“房子……”

“就是妈妈上次带你去的那里啊!你这孩子怎么记性这么不好啊?就是在马路边上的那一套房子啊,就我说我们以后可以开个小店的那套房子。妈妈都打算好了,等妈妈把那边房子买下来了,我们就在那里开个店卖卖东西。”

“念念你说妈妈是买三间房子,还是买两间房子呢?还是把它全部都买下来?”

“我都不想要。”许念尖锐的喊出来。

那套房子一点都不好,记忆中父母都是因为房子的原因吵架。爸爸想要在城里买房子,妈妈却想要在乡下买房子。

最终因为爸爸犟不过妈妈的原因,妈妈在乡下买了房子,爸爸一气之下撒手不管,所有的东西都是妈妈弄的。

妈妈千辛万苦弄好了房子,可是到最后呢?全家人欢欢喜喜的搬进去。

新房子还没住到一年,妈妈被检查出胆癌晚期。

在第一年过年的时候,邻居家的水管突然炸裂,导致许念家也是水漫金山。

邻居无赖,再怎么打官司,他们本着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原则。只赔了几千块钱堪堪了事。

可是城市里的那套没有买的房子呢?

经过几年的通货膨胀,房子价格直线上升。不仅如此,因为是学区房的原因,哪怕是二手房,转手的价格也在六七十万左右,甚至更多。

当爸爸妈妈得知了这个消息,后悔莫及,又因这个问题而又吵了一架。

村里的房子一度贬值再贬值。

再后来,就是母亲去世后发生的事情。因为县里政策的原因,村里重新开发了一块土地建造了新的村落,让一些拆迁户在这里落户。

想到这里,许念眼里微微一冷。老房子拆迁的钱应该是两个舅舅平分的,农村的思想也就是这样,养儿防老。

许念的爸爸户口在他上班的厂里,许念的户口是在村里的,原本她可以在村里也分到一套房子,结果她什么也没有,当然这其中也有自己的原因,她不怨谁。

她讨厌的是等到尘埃落定的时候,却多了好多人在许念爸爸面前惋惜,其实你也可以拿到一套房子。

那几年,许念和爸爸算是看透了人心。

许念能理解他们的难处。穷是原罪,只不过多多少少有点人走茶凉的悲哀吧。

许念从来没有那么恶心过一个人。

许念的外公在他30岁左右的时候就不干活了,是这个村子里有名的懒汉。

外婆根本不顶用,遇到事情只会哭。

怎么说呢?

人的性格真的很复杂,那么一个软弱的女人坚强的养大了五个孩子,在外婆身上是一个时代的缩影,环境造就外婆封建,保守、软弱。但母姓的坚强又支持她将孩子们养大。

许念是从他们身上真正认识到、懂得、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做:“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你说人怎么可以这么可怕?这么无情?怎么狠心?

连自己女儿死了,都不来看一眼?

外公?

不,你根本就不配这两个字?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和你断绝关系。这是许念在妈妈去世的那段最难过的时间里最深刻的想法。

后来小姨妈说:他已经老了,活不久了。原谅他吧。

许念说:我做不到,你不是我,如果没有和我相同的经历的话,就请你不要说话。

你若是什么都不知道,就请你闭嘴。你若是都知道,那么就更请你闭嘴。

但我还是会叫你外公,中国的传统美德,尊老爱幼。

但这一声“外公”,相信我,和叫随随便便在马路上拉出来的爷爷奶奶没有区别。

外婆的话,那就更加好玩了。妈妈生了那么大的病,因为外婆有点上年龄了,每次都是让舅舅送过来。可是她呢?担心车子的油费会花很多钱,很少过来。因为已经是嫁出去的女儿了,是别人家的人了。

不光妈妈,外婆的女儿们都很惨。女儿们觉得自己心里委屈,和自己妈妈讲,外婆永远觉得自己女儿不对。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这是外婆接受的理念,而她也是那么对待自己的孩子的。

在妈妈活着的时候,给了许念家5000元钱让妈妈看病。

我相信在那一刻,外婆那颗爱女儿的心是有的。只是等妈妈去世后,爸爸将钱还给了外婆,外婆嘴上说不要,手已经将钱拿在了手里。

这是许念在上大学从爸爸嘴里知道的事情,许念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大姨,生前和妈妈关系最好,尤其是妈妈赚钱赚的最狠的那段时间。可妈妈重病以后呢?连房门都不敢踏进来,生怕染了晦气呢!

妈妈丧礼上的表现,实在让人印象深刻。

两个舅舅一般,在某些时刻还不如爸爸的朋友管用。

舅舅们本身也过得很苦,还是那就话,穷是原罪。当你某天连生活的最基本要求都没有办法保证了,哪里有时间去维护感情。

对病后的妈妈最好的是以前和妈妈关系最一般的小姨。说是小姨,其实她是妈妈的姐姐,但许念不想喊“二姨”,这样喊觉得人很“二”,不大好,准备用“大小”来区分妈妈的姐姐们的,但见了面永远都是喊二姨。

可见,这危难时候见人心啊!

你说,若是人死后的灵魂真的能在这个世界上再呆一会的话,若是妈妈看到了这一切,她会怎么样?

这是许念搬家后所发生的事情,许念知道妈妈生病不是房子的问题,可她就是把所有事情都归结在了那套房子上。如果不要那套房子,买了城里的房子,那么很多事情是不是就都不一样了。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件事情已经是她的心魔,如果不能得到一个好的结局,将会是她两辈子化不开的结。

“你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这么不对劲?”

女儿不正常的反应让林带娣一脸不解:“那天带你去看房子,你不是很高兴吗?”

“那妈妈你能把房子全买下来吗?”

“目前钱不怎么够。”但要是不装修,或者平时在节省一点,这笔钱还是能拿得出来的,不过这房子是以后自己真正的家,还是要好好装修才是,所以林带娣并不想全部把房子都买下来。

许念深呼吸几口,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激动:“妈,你知道我在镇上的那个同学吗?他以前成绩很好的那个。”

“你们班的学习委员吗?”

“不是,我的前桌。”

“怎么了?”

“他们家之前的邻居搬家了,来了一个新邻居。新邻居一点都不好,天天熬夜喝酒、打麻将,每天深更半夜的,还是大吵大闹的。我同学被他们吵得连觉都睡不好。”

“他最近上课天天睡觉,现在成绩考的都不如我好。”

许念一步步逼近林带娣:“妈妈,若是你不能将房子全部买下来的话,你能保证我们家的邻居会是一个好人,不会像我同学那个邻居一样吗?”

“这种事情不可能这么巧合,哪有这么多的坏人?”林带娣有些气不足的说道,为了肯定自己的说辞,后面的声音越发响了起来。

可是,遇到的人就是有这么坏啊!

“那万一要是遇到了呢?若是妈妈,你不信的话,你可以去打听一下。我同学的爸爸和他们吵架,后来被砍伤在医院呢!”

“你小小年纪怎么就把事情想的这么坏呢?”

那么您这么大年纪怎么就活的这么天真呢?

真的,好累。

“我都说了,让你买城里的房子。你看现在女儿都不赞同你。”突然许志国插进来一句。

许念感到更加心累,老爹,这不要你开口的时候,你瞎添什么乱了,我都不指望你帮忙了,但是你别倒帮忙行吗?

果然,林带娣听到许志国的话更加生气了。

“好好好,你们两个姓许的才是一家人,我花我自己的钱,不用你们管,我自己买!”

为什么,我都这么说了说不通呢?我明明不是这个意思,为什么事情就变成这个样子?

难道……难道……这一世的命运还不能改变吗?

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的落在地上。

再抬起头,许念已经是泪流满面。

到底,我应该怎么做?

难道重生就是让我把所有的痛苦在体会一遍吗?

前世的画面,在许念脑海里一幕幕闪现。

许念看着那个画面中一步一步变的偏激的自己,悲哀在心里无限放大。她觉得自己胸腔中一股血气涌上喉咙,最后不受控制的一口喷了出来。

“念念。”在晕过去的时候,许念最后的意识停留在父母拼命的呼喊。她没有在意父母的呼喊,眼神涣散。

两辈子,两辈子了,父母都对她说了自己的钱不用我管,我管不到父母的钱,那么……我自己赚钱好了,是不是就不用那么累了?

我想要变得很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