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青衣

卢家村以北,有着一条河流,名卢家河。河流蜿蜒曲折,自东向西流。

河水清澈干净、不时还能见到浮出水面的鱼儿。两岸稻谷金黄丰硕,青草绿幽可人,风景甚是美丽。

卢家河中有一种青鱼,此鱼头大身圆、无尾,浑身长有青鳞,因数量稀少、肉质鲜嫩、味道鲜美可口,而颇有盛名。

青鱼产于八月,以落入河中新谷为食,甚是稀奇。

每逢八月时季,便有不少人下河捕鱼,或送至城中贩卖,或自家食用。

城中有位书生,二十岁才考中秀才,人们都唤他张秀才。

张秀才虽不聪明,但对于吃鱼,却情有独钟。自小就喜欢吃鱼,更擅长烹饪各种各样的鱼,渐渐深得一些官人、朋友的亲睐,常常邀请他到自家府中烹鱼,也好一饱口福。

近日,张秀才食不甘味、心中有些闷闷不乐。因前些时日,他从闹市买回两条青鱼之后,一蒸一煮,食之虽也可口,却也不能尽他之心意。好似一位绝色天香的少女站在面前,但是眼神空洞,光有其形,不得其意。

突然,在他心中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青鱼生于卢家河中,那河水自然不一般,那取用河水煮鱼,又会如何?

来回取水,恐失河水灵气,不妨直接前往,更有一番滋味。

想至此处,张秀才欣喜若狂,如获至宝般,立刻收拾起东西,背着一箩筐锅碗瓢盆,一路“叮叮当当”,向着卢家河走去。

披星戴月、风尘仆仆,来到了卢家河时已将近二更天。

张秀才来到河边,卸下身上的箩筐。只见河中飘浮着数艘打渔船,清风轻轻扶起一层一层波浪来,明亮的月光芒随意洒落在波浪上,波光粼粼,煞是好看!

萤火虫好似繁星点点在田野中纷纷起舞,阵阵蛙声响起,伴随着稻香随风袭来,让张秀才精神为之一震,赶路的疲劳也随之一扫而空。

如此良辰美景,令张秀才很是惬意,于是从怀中取出,刚产出的新谷,布置好渔网后,将新谷洒在了网中。取下挂在腰间的酒壶,坐在岸边独酌独吟起来,等待着鱼儿入网。

渐渐有些醉意,躺在岸边睡了起来。

“呜...呜...”

张秀才被声音惊醒,迷迷糊糊睁开双眼见一青衣女子坐在岸边,掩面哭泣,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声如夜莺之婉转悲切。

“请问姑娘,何故深夜独自哭泣?”

张秀才站起来稽首询问,只见女子放下手来,起身回了礼。

只见她青衣飘飘,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好似从画卷中来,张秀才呆呆地注视着青衣女子,一时之间忘了顾忌。

只见青衣女子对张秀才说道:“不敢隐瞒公子,我叫青衣,今年十八,三年前不慎跌入河中,尸体被河流带到了此处,沉于河底。河底有头青色石牛,修炼得道,镇压此方。每逢八月,贪食新谷,自身不能动,便囚禁河底亡魂,化作青鱼,将新谷送至它嘴中。今夜被公子所捕,恐将魂飞魄散,不免心生悲伤。”

张秀才内心惊恐,问道:“那河中其它青鱼也是亡魂所化?”

青衣缓缓点了点头,张秀才感到一阵作呕,趴在河边吐了起来。

再低头一看,自己布下的渔网之中,正有一条青鱼,想来正是青衣所化。于是蹲下身来,收起渔网,放了那青鱼。

“看公子正气凌云,福缘深厚,想来能救我于苦难。你若愿将我尸骸打捞上来,还我自由,定当结草衔环,已报公子之恩。”

张秀才毅然答应了下来,问道:“我要如何做?”

青衣说:“每夜子时,河底石牛会陷入一个时辰的沉睡。公子只需那时,潜入河底找到一具带有玉镯的尸骨并打捞上来,找一处安静之地,将我埋葬即可。”说完走进了河里,一下消失不见了。

第二日,张秀才回到家中,好生睡了一觉,在太阳即将西沉之时,带上麻绳和一大袋新谷,告知了父母后,独自来到了卢家河旁。

皓月当空,已是子时,张秀才搬来一块数十斤重青石放在岸上,将麻绳一段系在腰间,另一端捆绑在青石上。

“噗通”一声,跳入河中,潜入水底,只见河底白骨森森。张秀才在青衣的带领下,找到了青衣的尸骨,并用身上的布衣将其包裹,游上了岸。趁着月色,将袋中的新谷撒于河中,并说道:“明日我定将此事,禀告至知府,以求还各位自由”

“谢谢”

突然河中冒出数百条青鱼,传来一声道谢。

清晨太阳初升,张秀才赶到城外,寻了一处风景不错的山涧,他就在哪儿营造坟墓,好生安葬了青衣。

取出腰间的酒,洒在地上,他祈祷着说:“此处风景甚好,你就好生安息,临别前,身上只有浊酒一壶,请你尝尝。以后每年寒食节,定来祭奠。”

祈祷完转身就要离去,这时只听见背后有声音说道:“青衣多谢公子大恩,如若公子不嫌弃,我甘愿今后侍奉公子左右。”

张秀才回头,见青衣不惧阳光,细细打量起来,白里透红的肌肤,婀娜娇美的身体,一身青衣随风舞动,不似仙女胜似仙女,痴痴看迷了眼。

于是,张秀才点了点头,同青衣一起回到了家中。他父母见青衣貌美肤白,美若天仙,甚是喜欢,但苦于人鬼殊途,不敢让张秀才娶了青衣。

青衣面露微笑着说道:“夫人多虑,这一切自有天意。公子命中福泽深厚,官运亨达,将来必是国之栋梁,不会因我是鬼魂而影响了他。日后,我自当好生辅助于他,将来在九泉之下也能博得一个光彩。”

他父母见青衣站于阳光下,却不惧怕阳光,身后虽无影子,仔细看来,也好似一个硬生生的活人般。于是当下就信了青衣,同张秀才商定择日举办了婚礼,宴请所有亲朋好友。

婚后,张秀才依旧没忘卢家河中那森森白骨,夫妇二人一同前往知府处,并告知了实情。知府大人闻之,连日吩派人手,将河底所有尸骨全部打捞了上来,皆好生安葬。

并请来道门真人,降化了青色石牛,从此卢家河里再无一条青鱼。每逢上游流下遗尸,纷纷被那青色石牛送至岸边,好入土为安。

附近村民渐渐生了敬畏之心,感恩于它,每年八月都会将收获的新谷用布袋沉于河中,供给于青色石牛。

几年以后,张秀才高中,后来做官,直至吏部尚书,在朝堂之中很有政声。夫妇二人,夫唱妇随一直白头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