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南集听大戏

尽管土地干旱,即将达到再不浇水就要枯死的程度,但依然有很多村民对龙王赐雨抱有很大的希望和信心;同时对唱戏这样极少的娱乐节目也是抱有很大的热情。这天早上,我们村的村民有骑车的、有步行的、有拉着架子车的,走在路上与其他村的村民在路上交汇,有很多村民携带者香和黄纸,有的还有黄铂纸做的金元宝,浩浩荡荡奔赴南集。这样的好事自然离不开我们这些爱看热闹的小孩,如樊小义、张大成、樊鹏程、杨军华还有我。尽管才八九点,但是已经很热了,从我们村到南集不算远,但是没有树,连个乘凉的地方都没有,没有人愿意在路上停留,路上的那些大人们很多都带着草帽和毛巾,草帽可以挡光,必要时也可以当扇子用,毛巾虽然有一股尿素味,但是关键时候确实可以擦擦汗;而我们什么都没带,走得热了,就脱掉上衣搭在头上,时不时地擦一下汗。这么热的天实在不适合追打嬉戏,但不代表我们不兴奋,张大成走了一路乐了一路,牙齿都快晒黑了。终于到了南集,唱戏的地方在南集北面的一个树林里,离集市主干路还有一些距离,这个所谓的树林其实是一片宅基地,只是因为暂时没有盖房子而栽了一些树,树并不密集,整个戏台就搭在树林里,戏台下面还有一些树桩,很明显这特意为搭戏台而锯断的。戏台对面大约五十米是临时搭建的龙王庙,也就是大棚,说明戏是唱给龙王听的,龙王庙的前面烟雾缭绕,整个场地都是香和黄纸燃烧的味道。人很多,很多女人们穿着当时最流行的格子衫和脚蹬裤,男人们依然是穿着大裤衩和汗衫,讲究一点的男人则穿上了的确良的短袖上衣,而那些老人们坐在马扎上摇着蒲扇。这里其实很凉快,但人多了、热闹了、兴奋了,就显得不那么凉快了。我们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吃一根冰糕,当然这么热的天卖冰糕的有很多,价格也都差不多。

冰糕是个习惯性总称,卖冰糕的就是这样吆喝的,其实它包括雪糕、冰袋和冰棍,雪糕最好吃,一般都是用乳白色的纸包装,其本身也是乳白色,吃起来确实有一点牛奶味,只是卖的有点贵,我们买不起,就自我安慰说那是剩稀饭做的,不好吃!冰袋就是用塑料袋包装的,里面是冰块,有各种颜色,那些小商贩说有橘子味的、水蜜桃味的、猕猴桃味的,而我们记不住那么多没见过的水果名称,觉得哪个颜色好看就选择哪一个。冰袋的好处是可以长时间拿着而不会融化,在角上咬一个小口,吸吮着,吃半个上午是没什么问题的。偶尔玩个恶作剧,趁小伙伴不在意,突然将冰袋放在他的脖子上,小伙伴很热的身体瞬间感到一股透心凉,这股凉意传遍全身,进而转变成恐慌,恐慌再化为鸡皮疙瘩,再接着就是小伙伴的反击和嬉戏。等到里面的冰吃完了,仅剩一个空袋,就将它吹鼓,放在地上,使劲一踩,“嘭”,炸了!冰棍也有各种颜色,很漂亮,重要的是它很便宜,张大成曾经在冰棍了吃到一个手指甲,我们为此讨论了一上午。樊小义说这像脚指甲,杨军华说这像老太太的脚指甲,樊鹏程说这老太太好像没有洗过脚。这事越讨论越恶心,张大成发誓再也不吃冰棍了,还要我们一起发誓都不要买那家的冰糕,包括雪糕和冰袋。好吧,这事我们也觉得恶心,发誓吧。但是夏日炎炎似火烧,根本就抵不住这冰爽的诱惑,誓言很快被抛到九霄云外,没过两天,我们又成了那个小贩的“忠诚顾客”。

在南集,我们一人买了一个冰袋,毕竟我们准备在这里玩一上午,跟二月初十那次听戏有所不同的是天气太热,并不想去买那些零食吃,除了冰糕,但相同的是我们依然听不懂戏。唱的什么我们依然不知,据大人们说还是那些曲目,好像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也没有太多曲目,新曲目大家都听不懂,只能将那些老曲目一遍一遍地唱。唱戏,关键还是演员的功底,还有用心程度,同样一出《秦香莲》,但那天唱戏的演员入戏极深,似乎是真哭了,演员们的妆都花了,台下的观众更是纷纷落泪,尤其是秦香莲带着两个孩子认亲那场戏,连身经一世坎坷的老头们都抹眼泪。还有那些妇女们,一边为秦香莲鸣不平,一边直骂陈世美不是东西。而那些青壮年的男人也会感动,但毕竟是个男人,不能轻易流眼泪,况且这都是十里八村的人,都相互认识,面子上挂不住,但在十分感动的时候也会红眼,眼泪似出未出,此时两个男人一相视,立马变成了微笑,两个男人眼泪都在眼眶打转,这种微笑尽管被伪装的很蹩脚,但谁也不会揭穿这是因为听戏而感动得要落泪!

我们这些小孩们不会感动,更不会流泪,因为根本就听不懂戏的内容,只能听得出来演员们的哭腔,在我们眼中这出戏能带给我们的是热闹,或者说我们来这听戏并不是为了戏本身,而是没事干,来买块冰糕,顺便凑个热闹。就这么简单。

我们在人群中来回穿梭,忽然,樊小义停住了脚步,但嘴却没有停住,依然在嘬着冰袋,两个眼睛瞪地圆圆的,顺着他的眼睛我们看到了小孩子不该看到的情景。一个女人,一个漂亮的时尚女人,一个从没见过的漂亮的时尚女人,就在我们不远处。她烫着头发,眉毛很细很黑,脸上涂了一层粉,嘴唇红红的,穿着吊带一样的上衣,就像男人们穿着的汗衫,胳膊很白,与周围的村妇相比,简直是雪白雪白的,还有那双高跟鞋,鞋跟就像筷子那么细,真担心要断掉,还有那腿,也是雪白雪白的,这副打扮与周围的村民和农村环境显得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