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崇驷和乐儿在外面做生意虽没有大富大贵,却也有声有色。他们的店面由原来的一间已经扩为三间。不过,二人平静的日子直到有天崇驹的到来开始改变。
一天,崇驹来到崇驷的店里。见堂哥过来,崇驷有些意外,不过他还是热情招待了他。
崇驹见弟弟的这几间店往来客人不少,开口便夸道:“阿驷,你这生意不错。看来你这几年赚了不少钱,难怪这两年过年都没往家里回。”
“这两年生意的确不错,不过在学校边上开店,往来的客人都是学生。所以这利润也不是很高。”崇驷说道。
“那你没有跟家里联络?”
“家里也没有电话,写信给爸回去也都没有回信。”
“难怪……”崇驹听后若有所思。
“怎么了?”
崇驹犹豫了一阵子后便说道:“听说你的儿子在老家那边天天跑江边渡口跑田里的,嚷着要去找你。这孩子天天在江边呆着真的很危险。你爸毕竟年纪也大了,如果哪天照看不住,孩子掉到江里都有可能。”
“什么?”听到这话后乐儿放下手中的活问道。
“是啊,这孩子天天在江边和河边游荡。弟妹你有所不知啊,当初阿驷有个哥哥叫崇骏,他就是在河边玩水淹死的。”
一旁的乐儿听后立马慌了神,她颤抖着声音跟崇驷说道:“阿驷,我们赶紧回去吧。这孩子呆在江边实在是太危险了,我们得赶紧回去。”
“你不用慌,我不也是爸带大的吗,不也是好好的嘛。”崇驷说道,“你尽管放心。况且我们在这边生意还不错,怎么能轻易地回去呢。”
“钱重要还是孩子重要?”乐儿反问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爸妈带孩子带得住的,你就放心吧。”
乐儿说道:“带得住的话,那孩子会跑到江边去?那江边这么滑,孩子要是进去了怎么办?”说罢,她便转身离去。
只见乐儿出了门,半天也没回来。等到她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她掏出两张车票说道:“我已经买了两张回家的票,回不回去你自己看着办,反正我是要回去的。”
崇驷接过两张车票无奈地说道:“你这票买都买了,我不回去那不是浪费钱嘛……”
于是,第二天夫妻二人便匆忙起身往家里回。经过几天的舟车劳顿,他们总算是到了家。
延泽对儿子和儿媳妇的到来有点意外,毕竟他们来前一点消息都没有。彼时,景宇就在爷爷的身旁,但却对崇驷和乐儿感到非常陌生。
延泽轻声地说道:“好孩子,他们是你的爸爸和妈妈,赶紧叫。”
景宇听后却抓住爷爷抓得更紧了,他说:“他们不是我的爸爸和妈妈,我不认识他们。”
崇驷和乐儿对儿子的反应十分诧异。毕竟是自己亲生的孩子,如今却说不认识自己,二人感到十分失落。尤其是乐儿,她见孩子对自己都如此防备,顿时怀疑自己这几年在外打拼是为了什么。这几年两个人除了平时寄钱给家里之外,与家里的沟通少之又少。延泽见状便说:“这孩子有点认生了,过几天就好了。”
崇驷说道:“既然这样,那这几天孩子还是由您照顾吧。”
二人无奈之下便出此下策。等到了第二天,大家一起吃饭的时候,乐儿把菜往儿子碗里夹,边夹边说:“孩子,这菜多吃对身体有好处。”
可谁知,景宇把乐儿夹过来的菜往地上一扔,说道:“我不要你夹的菜,我要爷爷夹。”
众人对景宇的举动大吃一惊。延泽骂道:“你这孩子,菜怎么能乱扔呢?妈妈给你夹的菜你吃就是了!”
“她不是我妈妈,我妈妈在大连。”
听到孩子说出这句话后,桌上的气氛瞬间凝固。知杨见状忙说道:“吃饭吃饭,食不言寝不语。”
到了晚上,乐儿忍不住心里的难过,小声哭泣起来。崇驷见状忙在一旁安慰,只听乐儿说道:“我们在外面这样打拼是为了啥,到最后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认识自己了。”
“爸不是说了吗,过几天就好了。你也不用太往心里去了,毕竟孩子有些时间没见到我们了,感到陌生很正常。”
“我不要在外面做生意了,我要回家照顾孩子。不然,将来孩子还是和我们这样陌生的。”
崇驷听后有些诧异,说道:“你疯了吧?我们在外面做生意虽然不是特别好,但也能赚不少钱,回来要从头开始么?倒不如把孩子带出去这样就两方面都顾全了。”
“可爸已经到了这年纪了,你是爸的老来子,他也需要照顾。”
“没事,我们每个月给家里寄的钱多一点就好了。”
“有些事情不是钱就能解决的。”
“那我还是先跟爸商量商量。”
“你打算怎么做?”
“先试着把孩子带出去一段时间吧,等到一切安定下来后再把爸妈接出去。”崇驷说道。
乐儿说道:“爸妈在这里呆了一辈子,他们会同意一起出去吗?”
“凡事都在变化的嘛,等他们在外面呆了一段时间就会适应的。”
第二天,崇驷找父亲商量。彼时延泽正拿着那把老椅子在院子里坐着。崇驷开门见山地说道:“爸,我和乐儿商量过了。景宇这孩子老喜欢跑来跑去,让您照顾他太费神了。过几天我们打算把孩子带出去。这样呢,既能顾全外边的生意又能带孩子。”
“哦……”延泽非常平静,淡淡地说道:“既然你们决定了,那我就没意见……”
崇驷有些不敢看父亲,他知道父亲心里有些不舍,但毕竟要养家,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两人沉默了会儿后,崇驷又补充道:“您放心,每个月我会往家里多寄一点钱回来的,让您安安心心地享受晚年。”
“不用,我和你妈不缺啥。你们照顾好自己就好了。”
见父亲还是面无表情,崇驷突然有些语噎,不知道说啥好。倒是父亲又开口打破了这片宁静:“没事的,你去忙你的吧。”
崇驷如释重负,他安静地离开了。
延泽转过身来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颤抖着声音说道:“这一出去,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等到把孩子养大了,自己老了,想享受享受天伦之乐都这么难……”
过了几天,崇驷和乐儿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李几天准备回去了。临了,他们拉着孩子往院外走,准备和延泽告个别。
延泽坐在当年承基坐过的那把椅子上,淡淡地说了句:“去吧,去吧。”
可一旁的景宇对父母还是很抵触,他一直在那里嚷嚷着要爷爷。
乐儿小声地说道:“要不我们过段时间再走吧?毕竟景宇还跟我们显生。”
“不行,我们在这里自己呆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外面的生意错过了先不说,光是店面的租金,一天都要不少钱。”崇驷说道。
“好了好了,你们去吧。”延泽说道。
于是,三人匆匆告别后便起了身。
等到三人走远后,延泽悄悄地走到院门口探出头往他们走瞧了瞧。他的泪水再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孩子这么一走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崇驰那家伙如此冷酷无情,自己也不想和他家有接触,崇驷倒是孝顺,可远在天边,想不到自己的晚年会如此凄凉。过了会儿,他便坐回那张椅子上,用衣角拭擦着眼泪。等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却突然发现崇驷站在门口,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崇驷从未见过父亲如此脆弱的一面,心里产生极大的震撼。他本是回来拿忘在家里的身份证的,可看到这一幕后不禁问自己这样在外打拼是为了什么,父亲养了半辈子自己,好不容易现在自己长大能反哺了,却让父亲晚年如此凄凉。人生在世,还有什么比亲情更重要的呢。
两人无言相视了一会儿,延泽颤抖着声音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过了会儿,崇驷开了口:“爸,我们想好了,打算回来发展再也不出去了。”不知怎的,崇驷说出了这样的话,连他自己都觉得意外。
延泽听后很是高兴:“真的吗?那他们呢?”
“他们也是这么想的……就是想让我回来问一句,我们一家三口在这里也没有一个落脚的地,打算在这里住一阵子先。等我们买了新房建好后再搬过去住。”
“傻孩子,这里就是你们的家,你们爱住多久就住多久。”
就这样,崇驷又决定回家安顿下来。
崇驷跑到渡口跟在那儿等船的乐儿景宇母子说道:“咱们不去大连了。”
“怎么了?”
“你说得对。爸老了,坐车这么累,我也不想再折腾他了。我们还是在家里发展吧。”
乐儿听后点了点头,然后拉着孩子往家里回去了。
到了晚上,崇驷跟乐儿说道:“你先在家里照顾着孩子,我去大连几天准备把原来的店面转让掉。”
“你去吧,如果价钱太低了,宁愿再多找一些人问问,再多等一些时日。家里,我会把景宇照顾好的。”
“行吧。”
第二天,延泽到渡口送儿子,看着此番崇驷轻装上阵,他也感到十分轻松。他拍了拍崇驷的肩膀说道:“老五,你可不能为了转店面而亏本甩卖!记住了!”
崇驷点了点头后便离开了。
到了大连,崇驷找到崇驹开门见山地说道:“我想过了,不打算再在大连发展了。这间店面虽说不是特别旺,但也能赚不少钱,你要不要考虑收下。”
“啥?你不是把孩子带出来,反而回老家?你疯了吧?”崇驹一脸不解。
“我父母年纪大了,不比你父母。能多陪陪他们就多陪陪他们。钱赚得再多又如何,够用就行了。”
经过几年的闯荡,原本四处漂泊的崇驹也选择了在大连稳定下来。鉴于崇驷在这里做眼睛生意,情形还算不错,于是他在这里也选择了做眼镜。由于是同行,他对这间眼镜店的生意多少还是了解,于是他便同意将这间店面收下。加之两个人是亲戚,崇驹便按比市场价高一点的价格买下了这间店。
过了一些时日,崇驷办完一些手续后便收拾了一下东西,再无牵挂地回了老家。
“老五,你把外面的店面卖掉了,回家做什么呢?”延泽问道。
“爸,其实我在外面也都有关注老家的发展。这几年老家发展的非常快,这里的机遇不比外面少。我想过了,先暂时在村口开个餐馆经营着,等到我们发现有合适的项目,再转做他行。”
“餐馆?那好,正好你老子在家里也闲得慌,没事的时候我也可以去那里帮帮忙。”延泽说道。
“那行,由您的帮忙那最好不过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景宇已不对崇驷和乐儿再有抵触。于是,孩子就开始跟着他父母住,不再跟着延泽。由于大家都在一个院内住,景宇也常常缠着爷爷要其带他出去玩,所以延泽并未感受到有何区别。
有一天,延泽带着孩子往田里走去。他把景宇带到自己田里处,指着眼前的田地说道:“孩子,这是我们自家的田。这田是你爷爷的爷爷传给你爷爷的爸爸,你爷爷的爸爸再传给爷爷的。”
“那这田怎么都是杂草,别的田里都是庄稼?”景宇问道。
“你爷爷本来打算把它传给你爸,由你爸再传给你的,不过现在世道变了,不是只有种地一条出路。”延泽说道。
在以前,他会认为生长在这里,种地就是宿命,可如今,他觉得除了种地,谋生的出路还有很多。
想到这里,他就转身问孙子:“孩子,你以后长大了想做啥呀?”
“我长大了想当警察。”
“警察?为什么呀?”
景宇一本正经地说道:“当警察可以保护爷爷奶奶,可以保护爸爸妈妈。”
听到这话后,延泽颇感欣慰。这孙子到底还是顾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