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穿过十字路口

  • 悲欢期货
  • 汇派
  • 2613字
  • 2020-05-28 18:26:37

薛睿走上马路的时候,左右不见了人影,只这一会儿,就和大部队走散了,只好拨打了吴涛的电话。吴涛说他们已经找到一家小饭店,吩咐厨师去加工海鲜了,说饭店离薛睿那里还比较远,要薛睿在路口站定了别乱跑,这就开车去接他。

等车的时候,薛睿就蹲在路边,抽着香烟,脑袋里全是王乔的画面:这画面里,不仅有留着短发的飒爽女孩,更有长发飘飘第一次见面时的王乔。将近一个月前,薛睿回了一次老家。返程的机票他定了南京飞海口的机票,预备回来之前去南京见一个客户。

在合肥客运总站买了去南京的车票,是中午十二点半的,距离发车只有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了,薛睿一路小跑冲向检票口,气喘吁吁上了车,却见车上只零星坐了四、五个人,就问门口的检票员说:“不是马上就要发车了吗?怎么人这么少?”检票员没好气地说:“这趟车一般都没什么人,随便找地方坐吧,准点发车。”

车票是有座位号的,因为空位太多,薛睿也就没有在意座位号,选择后面没人的地方找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预备车开了之后,在这安静的位置看看书。

到了发车时间,车门关了一半又打开了,再上来一位乘客。薛睿正瞅着窗外几个人在争吵推搡,用余光瞥见一个烫着大波浪卷发的脑袋从门缝里钻进来,就转脸去看,只觉得眼前一亮。

这姑娘是一巴掌脸,就显得她那一头蓬松的大波浪卷发有些夸张有些招摇。她穿了一件短袖碎花衬衫,衬衫的下摆仔细塞进紧身的牛仔裤里,显得干练而精神。她好像有些近视,眯着眼看了看手里的车票,又朝车厢后面望了望。她皮肤白皙,是那种耀眼的白。她左手拎着一个袋子,薛睿一眼就认出那是装了所谓“合肥四大名点”的礼品袋,右手拿着车票,就朝着车厢后面走来。

薛睿努力调理气息,气运丹田,暗暗发功,嘴里默念了“到我碗里来,到我碗里来。”不想这灵光一现的装神弄鬼套路竟然灵验了。那姑娘走到薛睿身边,果然停下了。薛睿慌得都仿佛听见自己的小心肝扑通扑通乱跳。

那姑娘看了看手里的票,又看了看薛睿,仿佛有话要说,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放好了行李,在薛睿旁边坐下了。

如愿以偿的薛睿在感谢神功附体之外,还是诧异于这个姑娘怎么没有注意到这车满是空座。通常人们遇到这类情形,多是会随便找个空座坐了——这么规规矩矩的人还是很少见的,不会是个理科生吧?

车子在合肥的街道里穿行,要好一阵子才能走上高速。机械重复的街景让薛睿看得有些发困,就打算把座椅调整一下,好躺下来眯一会儿,反正后面也没有乘客,可以把座椅调到极限。

就在薛睿放倒座椅的同一时刻,身边那女孩也放倒座椅后仰躺下。薛睿扭头去看,那女孩也看着他,竟像是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对视。四目相对,那女孩的脸腾地就红了起来,赶紧调整了座椅又坐了起来。

薛睿躺在那里,看着那女孩座椅的后背,发了一阵子默。就也把座椅调直了,坐了起来,有些尴尬地向那个女孩笑了笑……

一阵急促的喇叭声把薛睿从思绪中唤醒,瞬间被拽回现实。“笑什么呢?傻了吗?”薛睿抬起头,从摇下的车窗看见车里的吴涛正冲着他喊。吴涛用手指了指他说:“这么大动静你都没发现?想什么呢?头也不抬,就蹲在那里傻笑。快上车,神经了吗?”

薛睿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赶紧拉开车门坐了上去。刚坐稳,车子就冲了出去。

这边薛睿刚坐上车离开,王乔他们一行人也来到了路边。王乔想今天出门怎么没查一下黄历,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发生。

第一次见到薛睿,是在从合肥去南京的车上。她拿着车票找到座位,却发现座位被别人坐了——后来才知道那个占了她座位的人叫薛睿。好在她对座位是否靠窗并不在意,就在旁边的座椅上坐下。

那次从合肥回南京,王乔心事重重,她原是瞒了父母悄悄去的合肥,没想这么快就被老妈知道,一个接一个电话不停地催了她回去。王乔不知回去后如何应付老妈的质问,就想在车上静下来好好考虑应付老妈的办法。不曾想身边的薛睿话太多,说起来没完没了,她以为搪塞两句就好了,但这家伙一点眼色也没有,依然喋喋不休。好在他还是蛮会说话的,不讨人嫌,又还有趣。渐渐地就和他聊了起来,居然聊了一路,不知不觉就到了南京,分别时两人竟有些不舍,彼此留了电话。

南京不是王乔的终点,到了南京,她还要坐车去镇江。

从少年时代开始,王乔就没少让家人操心,许是早熟的缘故,她高中时代就爱上了英语老师。这件事不仅在学校里闹出很大动静,居然还闹得满城风雨。

最终,在父母的严厉干预下,王乔转了学。一年后,她考上一所师范学院。父母在确认她要离开镇江的时候,没有其他父母看到儿女离去的不舍,反而高兴得恨不能和她击掌相庆——到底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

四年很快就过去了,等毕业后王乔再回到镇江,她的父母且惊且喜。喜的是宝贝女儿又回到身边,惊的是她重回曾经的是非之地,担心她重蹈覆辙,旧情复燃。

而且,他们的宝贝女儿即将从事的,还是教育事业。

王乔父母的担心,既是必要的也是多余的。说其必要,是因为王乔的确没有死心,她回来以后还是试图去找了她爱过的那个老师;说其多余,是那个老师两年前就离开了学校、离开镇江,回到合肥老家找了一个技术学院继续从事教育事业。

所以,王乔瞒了父母去合肥的事,会遭遇她老妈电话的连环追击。而令她头疼的是回去之后不知该怎么自圆其说。但有一点是确认的,她的老妈至少可以放心女儿再也不会惦记从前的那段情感了。

到了合肥,王乔并不费劲就找到那个学校。然而没有见到那个老师。他出差去了,不在合肥。从学校里王乔还得到一个让她震惊而绝望的消息:那个老师,那个曾经属于她的老师,已经结婚一年多了,并且刚刚有了孩子。

好在回家后,她的父母对她为什么去合肥兴趣不大,也没有追问的兴致——她用不着自圆其说。到是他们听说那个可能威胁到他们宝贝女儿的人已经结婚生子的时候,喜出望外。

王乔当然知道要面对现实,而这一清醒,反而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来强加给自己的负担到底放下了,也轻松多了。

合肥不想也不会傻到再去,但镇江这个伤心地她也不想待了。和父母商量之后,她打算去海南——她大学一个闺蜜一直希望她能去海南,她在一家新开的保险公司就职,她说服王乔来海南从事保险业这样一项伟大的事业。王乔原也对教育事业兴趣不大,很快就拿定了主意。

成熟之后的世界较之成熟之前的世界,最重要的变化,是成熟之后人们会遭遇更多的十字路口,左还是右抑或前还是后,没有人可以帮你选择,一切靠自己。

在爱情的十字路口,王乔原本预备了足够的耐心和勇气来面对。没想到所有精心的设计和预备了克服困难的无比勇气,在一个简单的合肥行之后,一切就那么烟消云散了,仿佛一记重拳出去,却打在空气里。

好吧,就此与从前挥手告别。海南岛,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