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燕拿着满满一餐盒的腊鱼去薛睿那里,只说让薛睿尝尝。薛睿贪吃,竟停不下来,吃了一多半。就很有些过意不去。
何春这时候提及腊鱼,薛睿又忙了复习一遍羞愧的课程。然后忙不迭地点头道:“真的很好吃。”
何春笑了说:“薛经理喜欢,那是再好不过了。我老乡那里还有不少腊鱼呢,我再问她要一些,给薛经理带回家去吃。薛经理不嫌弃的话,进院子去我那里坐一下,很快腊鱼就能送过来。”
薛睿没想到何春要送他腊鱼,且惊且喜,就顺着何春的手指朝院子里看了一眼。
薛睿知道何春老公在海边帮了人家养虾,很少来海口,她应该是一个人住在这里,去她的房间肯定不合适。
何春见薛睿只在那里看着院子里发呆,就说:“薛经理,犹豫什么?别看这院子里住的都是‘屠狗辈’,但都仗义着呢。”
薛睿一下子就被惊着了,他万万没料到何春会说出这种话来。
看来丁达仁当初对何春,不仅仅是为了爱的索取,也还晓得爱的奉献,他应该是没少给何春补习文化课吧。
何春说出这句话,让薛睿有些为难,走进去,不合适;而一口拒绝了转身离开,又仿佛坐实了“读书人”的虚伪。
于是,薛睿笑着对何春说:“我也坐不住,就不去里面等了,但这个腊鱼,我也绝不会放过。呃……这样吧,这巷子前头有一个旧书摊,我先去那里看看,大概十几分钟后我再过来拿腊鱼。”
何春说:“好的,一会儿腊鱼准能送过来。你忙完了就过来取。”,说完,就拿起手机来拨号。
薛睿蹲在旧书摊前好一阵子扒拉,也没发现有什么好书,就抄起手边的一部半新的《废都》,打开一看,书里面乱七八糟划了很多横杠,又在书的边角上加注了不少文字,字写得到还工整。想来书的主人是精读了这本书的。
薛睿挑了几段加注的文字读了,到觉得有趣得很,就把这书买了下来,要了塑料袋把书装了起来,然后,拎着袋子就往回走。
何春还在院门口站着,抓了一把瓜子正嗑得欢呢。见着薛睿,何春笑得有些诡异而夸张:“正好,正好,腊鱼刚刚送到。”
薛睿就跟了何春走进了院子。不一会儿,何春在一个房间的门口站住了,指了指房门说:“到了,就在这里。”
然后,何春推开房门,示意薛睿进去。
房间里没有开灯,这个时间,天早就暗了下来。
薛睿刚迈进房门,觉得有些不对。就问:“怎么不开灯?”,却听得“吧嗒”一声,不是开灯的声音,而是关门的声音,整个人就有些慌了。
尽管天黑了下来,房间里也没有开灯。但院子里的灯光从窗户渗进来,还是可以模糊得看出房间里大致的模样。
房间不大,门口靠窗的位置,摆了一个长桌,上面胡乱放了些油盐酱醋的瓶子。剩下的空间,被一张大床挤得就没有多大空隙了。
怎么,在床的边上最暗的角落里,好像还站着一个人。
薛睿的眼睛还没有完全适应房间里的暗,看不清那个人的模样。但剪影的轮廓美丽而熟悉。
难道是……燕燕?
薛睿凝住眼神朝那个位置看过去,就见那个身影正朝了自己这边走来。然后,是那熟悉的香水味阵阵袭来。
没错,正是燕燕。
薛睿突然想到:这腊鱼,分明就是湖南的特产啊。何春说让她的老乡送腊鱼过来,自己居然一点都没有起疑。
关于对未来的预见,无论期市还是现实,都让薛睿感到了失败的沮丧。
燕燕已经基本和薛睿保持了零距离,那香味也有了温度。
燕燕抬起手:“你要的腊鱼。”
薛睿不知说什么好,默默接过了装腊鱼的袋子。就在他刚接过袋子的那一刻,燕燕便一把抓住薛睿的胳膊,又顺势贴在他的胸前,再把脑袋枕在了他的肩膀上。
薛睿只感觉到胸前燃烧了两团火,忙不迭伸手去扶住燕燕的腰。
只是,这只扶住燕燕的手上,还拿着一袋腊鱼。这腊鱼横在薛睿的手和燕燕的腰部之间,让两个人都感受到始料未及而又不甚协调的粗糙感。
燕燕的脑袋枕在薛睿并不太宽的肩膀上,嘴里呼出的潮湿而温暖的气息,袭击了薛睿的耳朵和脖子的一大片面积。
薛睿分明听得见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他的身体因为承重,已经完全倚靠在门上,而且变得有些僵硬。
薛睿不知接下来如何是好,只转过脸去看燕燕。却看到燕燕噘了嘴,正朝了他的嘴巴方向找来。
薛睿只觉得脑子嗡的一下,竟一片空白,然后馋嘴似的不管不顾地吻了下去。
这个吻美妙到令人发飘,薛睿只觉得血往上涌,又感觉到如飞机降落时那般的耳鸣。
这耳鸣大到有些吓人,薛睿想先把嘴巴移开,但没能得逞……于是放弃了挣扎,再接再厉。
这是一个漫长而快活到快要窒息的热吻。两个人的嘴巴分开的时候,都深切感觉到了嘴唇的麻木。
燕燕重新站直了身子,薛睿看了看眼前的燕燕,她还闭着眼睛,仿佛不愿醒来。
薛睿从内心感谢燕燕这时候还闭着眼睛,否则,要他面对一双睁大了的、充满困惑又迫切需要答案的眼睛,他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薛睿将燕燕搂在他腰间的手拉了下来,然后,把手伸向背后,摸着了门把手,轻轻拧开。
燕燕依然闭着眼睛傻站在薛睿的面前,嘴角弯弯地上翘着。
薛睿嘴里轻轻地说了一声对不起,同时拉开门,退出门外,再把门关上。
关门的一刻,薛睿仿佛听见燕燕在说着什么,但没有听清,因为那些话,也被门关在了屋内。
薛睿慌乱了朝院门方向疾走,正撞见在门口一脸惊讶地看着他的何春。而她居然还在嗑着瓜子。
薛睿没搭理何春,夺门而走。
走到巷子的尽头,薛睿看见那个旧书摊依然摆在那里,就低头去看自己的手。
薛睿的手里只有一包腊鱼,而那个装了《废都》的袋子,竟然不在手上。
薛睿脑子里乱乱的,想不起那本书是何时又如何和自己的手分离开来的。
薛睿仔细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腊鱼,那坚硬的鱼尾,已经戳破了塑料袋,钻出了袋子透着气呢。
闯祸了,而这祸端,其实是三亚行就已经闯下了的。
而今天,就在今天,都是这腊鱼惹的祸啊,又或者……还可以上溯追责到蚵仔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