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乐声声,铜锣敲响。
这里是建康城最大、也是最有名的戏园子——桃源戏班。
据说桃源戏班的班主轻易不给人唱戏,也轻易不开台,三天前却被人破了例。
此刻桃源戏园的戏台上,已粉墨登场的戏子们正卖力地表演着,可谓唱念做打样样俱全。
戏台下的观众皆看得如痴如醉,更是不时发出阵阵喝彩声。
二层阁楼上,一身素衣、头戴纱帽的秦瑶倚栏而坐,沉静的目光并没有看向热闹的戏台,反倒落在了前台不远处那自成一地的贵宾席上。
只见一名俊美的锦衣少年斜卧在金丝楠木做成的躺椅上,手里握着酒杯,星眸微合,似已半醉。他的身边三名男小厮随身伺候着,一名揉肩,一名捶腿,还有一名正拿着小刀削着苹果果肉,三个人的脸上皆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眼前这个大少爷是建康城首富段元成的独子段紫谦,更是建康城的活祖宗,得罪了他,就等于在建康城绝了生活。这也是桃源戏班破例开台的原因之一。
“这段大少爷还真懂得享受。不愧是建康城第一纨绔。”
秦瑶的身边,另一名也在暗中观察的少女忽然语带不屑地轻哼了一声,眼底尽是讥诮。
秦瑶闻言,藏在面纱下的红唇微微一勾,嗓音清雅淡漠:“穗儿,凡事不可光看表面。”
名唤穗儿的少女却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角:“我看他简直一无是处。不过,这对小姐来说可是件好事。”
秦瑶一扬眉,不再言语,又看了眼那斜卧躺椅的半醉少年。
好事吗?
不,并不见的。
此时,席间又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掌声,原来台上一曲终了,说书人登场了。
戏台上胖乎乎的说书人扶尺一拍,口沫横飞:“上回我们说道,那段家少爷段紫谦违抗父命,宁死不娶秦家小姐,甚至不惜翻墙而走……”
金丝楠木躺椅上,本闭目养神的段紫谦听闻自己的名字,终于星眸微张,似稍稍清醒了两分。他一边揉着额角,一边转头问向身边伺候着的清秀少年,“墨羽,这台上说的是本少爷哪出啊?”
墨羽一脸恭敬地回道:“回少爷,是说您这月初时翻墙逃走的事。”
段紫谦眸光一定,突然露出紧张之色:“说没说我摔了个跟头的事?”
“那倒是没有……”
段紫谦闻言轻吐出一口气,“那还好。”
墨羽又看了眼那正说得眉飞色舞的说书人,“上面正说您一人应战数十位家丁,全身而退,然后去找醉香楼的丝丝姑娘一夜风流……”
段紫谦脸色骤然一沉,打断了墨羽的话,“这么好的戏本你怎么不早点叫我?”
“少爷,这种事被这些人加工的太多了,哪能入得了您的耳啊。”墨羽话语忽然一顿,略有深意地看向段紫谦,“少爷,您该不会真的去醉香……”
不等墨羽把话说完,段紫谦便起身直接赏了墨羽几个爆栗,“就你话多!本少爷这是为了采风,说不定下次抗婚的时候能用上。”
墨羽神色讪讪地捂着脑袋,“疼,疼……少爷饶命……”
段紫谦轻哼了一声,终于放过墨羽,转头朝着戏台上大声喊道:“敲敲打打都一晚上了,可算来点有意思的了,你要是说得好,本少爷重重有赏!”
台上说书人闻言精神一振,台下观众更是呼声一片。
段紫谦一脸得意地躺回了躺椅上,“继续继续!”
墨羽捂着隐隐作痛的脑门,“少爷,您还打算继续啊……这时辰都已经不早了……万一老爷……”
段紫谦凶巴巴地瞪了墨羽一眼,“那还不快去给本少爷把风?”
墨羽轻叹了口气,无奈离去。
另一边二层阁楼观众席上,穗儿已是一脸的愤然,“这段家少爷还真是给脸不要脸,小姐,您都还没……”
不等穗儿把话说完,秦瑶忽然朝她勾了勾手指。
穗儿连忙凑了过来了。
秦瑶附在穗儿耳畔低低吩咐了几句,穗儿脸上原本的愤怒渐渐被一抹得意取代。
“我就知道小姐您厉害,是该这个段大少一个教训了。”穗儿朝秦瑶伸了一个大拇指,眼底满是崇拜。
他们家小姐是什么身份?
区区一个纨绔子弟还妄想逃出小姐的手掌心?
简直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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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在不知不觉间降临大地,月儿静挂枝头,朦胧的月辉倾泻而下,在地面铺上了一层淡淡的银霜。
“吱呀”一声,原本紧闭的段府大门缓缓打了开来。
两队人马气势汹汹地鱼贯而出,为首一名中年男子是段家的管家段三儿。
“都打起精神来!否则,我替老爷打断你们的腿……”段三儿见众家丁气色萎靡,不由端起架子呵斥。
正教训间,段府大宅之中,一对身着华服的中年夫妇缓步而出。
男子阴沉着一张脸,威严肃穆,正是建康城首富,段家家主段元成。女子柔美娇艳,是段元成新娶的继室茹夫人。
段三儿神色一收,连忙迎了上去:“禀告老爷,咱查清楚了,少爷正在戏班子听戏听书。”
段元成冷笑:“这逆子,他倒是挺会自己快活,段三儿,这次给逆子绑回来之后你可得看住了!”
段三儿涎着脸,讨好道:“是!老爷!”
茹夫人眼见这么大的阵仗,美目中露出不解之色,“老爷,叫段三儿去不就行了,这么多人还怕抓不回咱家少爷?”
“你一个妇人懂什么?”段元成脸色更见阴沉,“这段时间这个逆子给我闹的笑话还少吗?我这次是要一劳永逸,等明天秦家小姐到了就把这逆子绑进洞房!”
茹夫人轻叹了一声,连声安抚:“消消气消消气,我这也是担心老爷您的身体啊。再说明天会不会太仓促了?南宫家那边怎么交代啊?”
段元成冷哼了一声:“你要是不想去就别去,段三儿,带路!”
丢下话,段元成举步离去,茹夫人眸色一闪,急忙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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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园戏班
戏台上,说书人正眉飞色舞地继续述说着段大少的故事,台下一众观众听得津津有味,唯有段紫谦越听眉头越紧。
“停停停,你这说得不对!”原本瘫在躺椅上的段家大少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出声打断。
说书人一愣:“这位爷有何指教啊?”
段紫谦瞪了他一眼,“你一开始说,这段家少爷翻墙出去是为了找醉香楼的丝丝姑娘,可你刚才怎么又说他跟随身侍从有点别样的情感的事儿了?”
说书人无奈苦笑:“这不是最近段家少爷的消息少了吗?我听说也就那个跟班侍从天天跟段少爷形影不离。”
段紫谦撇撇嘴角,忽然起身一跃上台,接过扶尺,“啪”,一下拍在了案桌上。
“那我来给大伙儿说一段,这段家少爷与一代细作侠女的故事。”
台下观众齐声叫好,段紫谦一脸得色,正欲开讲,就在这时,原本守在园外的墨羽冲了进来:“少爷!不好啦!不好啦!老爷带着茹夫人杀上门来了!”
“什么?”一个激灵,半醉的段紫谦顿时清醒了。他飞跃下台,一阵风似得抓起墨羽的胳膊就往外跑,“愣着做什么?等着被抓啊!”
墨羽还未及反应,斜旁里突然一枚铜钱飞射而出,直接就打在了墨羽的小腿上。
“哎哟!”墨羽吃痛,一个踉跄便往地上栽去,连带着拖累了段紫谦,主仆二人刹时跌成了一团。
“墨羽,你怎么走路的?”
段紫谦扶着差点摔折的腰,呲牙咧嘴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就在这时,戏园之外,一群人气势汹汹冲了进来,瞬间便将段紫谦主仆二人团团围住。
为首的一名中年男人一副管家打扮的模样,虽然一脸的富态,但眉宇间却藏不住好一抹市侩刻薄。
正是段家的管家段三儿。
戏园子里的观众们皆好奇地观望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出大戏,就连二层阁楼上,穗儿也看得一脸的津津有味。
秦瑶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铜钱,红唇勾出了一抹冰冷的笑。
她的时间不多了,自然没耐性陪这个大少爷玩逃婚游戏了。
速战速决,才是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