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教授的笑让关院长越发生疑。追问之下,刘教授说:“我对他的了解并不比你多。你说的过节真的没有。就是共同参加过一次博士生答辩,对他印象不好而已。”
关院长说:“怎么就对他印象不好了?他在你面前飞扬跋扈了?以你的脾气,给他十个胆他也不敢在你面前装粗。你这张嘴,不饶人。”
刘教授说:“大约十年前吧,Z大学叶老先生的博士生毕业,请我去参加答辩,当个答辩委员,牛耘地是答辩委员会主席。他反复说他本科时是读着叶老师写的教材成长起来的。一开始我以为他是谦虚,向前辈示好,只是觉得他不知道见好就收,讲的次数太多了。整个答辩过程,他讲了至少有一百次,跟答辩不搭,不好。后来发现他是为了讨好叶老先生。”
关院长说:“叶老先生参编的教材中叶老先生只写了一章。他这么说,不是对叶老先生的尊重,确实是讨好。这部教材的主编是叶老先生的老师姚老,如果他说是读着姚老的书成长起来的,叶老先生也许更高兴。他是不是拍马屁拍惯了,分不清尊重人与拍马屁的区别。按理说,以他现在的虚名是不需要讨好叶老先生的。可能是奴性使然。”
刘教授说:“捞不到好处,他牛耘地岂会讨好叶老先生。答辩结束后,我们顺便参观叶老先生担任主任的一个高官重点研究中心,看到中心学术委员会的名单里有牛耘地我才搞明白他讨好叶老先生的原因。叶老先生给他好处了。”
关院长说:“学术委员会委员也就是个虚名,他牛耘地把这也看得太重了。看得再重也不能没有底线。他这么恶心地讨好叶老先生,叶老先生不觉得恶心?不在乎你们的感受?”
刘教授说:“学术委员会委员每年有一万块钱的劳务费,每年过来搞个讲座也有钱。他拍马屁是为了钱。他自己不觉得自己恶心,叶老先生何必恶心?不过叶老先生有些不好意思倒是真的。钱就是牛耘地的底线,他只看见钱,哪里顾得了我们的感受。你要是每年给他两万块钱,他都可能叫你爹,给你洗脚。”
关院长说:“你不要扯上我,别玷污了我的名声,虽然我名声不大,我也很爱惜。就凭他这点,你看不起他是对的。”
刘教授说:“在名与利之间,他选择利,你选择名,都是看不开。逐利者是小人,求名者是君子,这种看法是错误的。庄子老人家早就这么说了。”
关院长说:“不跟你辩论,你擅长狡辩。”
刘教授说:“论文答辩成了牛耘地一个人表演的舞台,叶老先生的弟子作为主角似乎都可以忽略不计了。想到他是我们院毕业的,他丢脸,我们学校、我们院跟着丢脸,我就在答辩的间隙,也就是叶老先生弟子去准备回答问题的那十来分钟,想把话题岔开,问他本科是哪个学校的。哪知道这家伙假装没听见,跑到叶老先生身边去卖乖了。”
关院长:“你问这问题,正是人家的难言之隐,是让他感到丢脸,哈哈,他当然假装没听见。你在公共场合问这问题就是打他的脸。他现在混的好了,总觉得出身卑微、母校给他丢脸了,不愿提啊。”
刘教授说:“他会这么想?不会吧?他是觉得在我身上捞不到油水,故意不理我,我感觉。当时我就想骂他,还是忍了。毕竟是在叶老先生的地盘。”
关院长说:“我回来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在网上搜他的简历。发现他的简历是从研究生写起的,没有本科时的信息。这说明他不想承认自己的母校,想抹掉本科阶段。所以,跟他共事多年的他们学院的李院长都不知道他是我们这里毕业的。对于一个不承认自己母校、以母校为耻的人,你提他的母校,想干嘛?你想揭他的老底啊。”
刘教授说:“你上网查他的简历就是为了给自己找答案?找出他不愿意为我们帮忙的原因?”
关院长说:“是的。没错。只有对母校没有感情乃至厌恶的人才会这么绝情。”
刘教授说:“你给点钱看看,看看他是不是还不愿帮忙。本科时的母校档次低,是他的隐痛,他不愿提及,但是,不影响他赚母校的钱。据我看,看不起母校,不想跟母校扯上关系,是他不帮忙的次要的、表面的原因,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没给钱。学报约稿就是例子。”
关院长说:“讲起母校,我在想,高考时又不是母校求他来的,是他自己死皮赖脸填志愿时填报了母校。这能怨母校吗?只能怨他自己成绩不是很好,或者是考砸了。换句话说,要不是母校接纳他,他还没学上,他更应该感激母校才是。要不是母校的教师传道受业解惑,他也考不上R大学的研究生,更不可能有留R大学的机会。他这么做就是忘本。”
刘教授说:“人家发达了,有资本忘本。对于这种人,划清界限。要想让他不舒服,就在参加学术会议时当着他和其他学者的面说他是我们院毕业的,给他点难看。”
关院长说:“划清界限,暂时做不到,我还要用到他。博士点的事只有他能帮上忙。他不帮,我也得想方设法让他帮,至于你讲的那种当众羞辱他,只是书生意气,呈口舌之快,也让自己掉价,给咱们学校抹黑。”
刘教授说:“那就事成之后痛骂之。”
关院长说:“事成之后骂他,我们就成了不折不扣的小人了。他在圈子里添油加醋说我们,我们就被动了。这种人,就用他这一次,以后江湖上相见装作不认识。这就行了。”
刘教授说:“那你就去继续求他,看他可能开恩一次,可怜可怜你。我是不会去求他的。”
关院长说:“我来求,你这个死要面子、死不低头的家伙。过个把月请他来讲学,他学问上还是有一套的,这一点我们不得不承认。”
刘教授撇撇嘴说:“假货。就刚出道那几年写了一些像样的东西。”
关院长说:“就你不留情面,尖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