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东周进入礼乐的时代

商朝是一个礼神的时代，一切活动都是为了礼敬鬼神。到了西周，周公“制礼作乐”，开始进入了礼制的时代，靠制度来管理社会。到了春秋，尤其到了孔子所处那个时代，礼崩乐坏，社会大乱。《史记》最后一篇叫《太史公自序》，司马迁讲他为什么写《史记》，写到他的父亲司马谈，写到他自己对历史的看法，里面说了一句非常有名的话，说春秋在两百多年之中“弑君三十六，亡国五十二，诸侯奔走不得保其社稷者，不可胜数”。弑是当时特创的词，指不是一般的杀，而是儿子杀父亲、弟弟杀哥哥、大臣杀自己的君主，为了夺取政权，做出这么不仁不义的事。春秋是乱世，发生过无数次的战争，但没有一次是为了正义而进行的，所以孟子说“春秋无义战”。那么，社会的出路何在？礼乐制度崩溃了怎么办？那个时候，社会上出现了许许多多让我们今天的人无法理解的事情，道德沦丧到了极点。我们看《春秋》、《左传》能够知道，有儿子和母亲通奸的，还有公公与媳妇私通的等等，属于禽兽不如、寡廉鲜耻的行径。所以孔子、孟子都有一种非常深的文化焦虑。孔子说，“人不可以与鸟兽同群”，这样下去，还不跟禽兽一样啊！人好不容易从动物界走出来，现在又走回去了。孟子也讲“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就那么一点懂礼还是不懂礼的差别，但有的人还是有意或者无意地要把这点差别抹掉。

历史不会倒退。孔子一再说，夏、商、周三代文明中最灿烂、最美好的时代是周公那个时代，所以他经常梦到周公，他说周公很了不起，大公无私，建立了一整套礼乐制度。但是现实生活中的这些人争权夺利，把这个社会闹得很混乱。所以孔子在生前周游列国，希望各地诸侯能够推行仁政，但是没人采纳他的观点。直到晚年，四处碰壁之后，慨叹礼乐废弛，文献缺失，便专心整理文献，用来教育学生。

我认为，孔子去世之后，儒学不仅没有停止不前，或是倒退，相反还出现了一个热潮。这里需要提到两个人。一个是孔子的孙子子思。他有很多信众，后人称子思学派。他创立了心性之学，开始从人的内心寻找礼的存在的合理性。其标志性成果是《中庸》、《性自命出》等。20世纪90年代初，湖北荆门发现一座古墓，已被盗挖，只剩下一些竹简。这些竹简在水里泡了两千多年，经过脱水处理后，发现上面写有大量失传的文献，其中就有《性自命出》这篇。研究发现，这是子思学派的一个作品，里面提到了天、命、道、情、性、志等一系列概念，这些概念到宋代便发展成为宋明理学体系。从子思开始，礼开始从制度层面推到了学术层面。

另位是孔子的高徒子夏，他创立了音乐理论。《礼记》里面有一篇《乐记》，就是他的标志性著作，代表了当时儒家音乐理论最高水平。这两者结合起来，就标志着在孔子身后产生了一个严格意义上的、能够登上学术殿堂的学术，即礼乐文化，或者简单地说叫作“礼”。所以在孔子身后，“礼”成为一个新的潮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