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第二次世界大战是坦克和飞机的战争,坦克在地面战场的决定性地位早已被无数战斗所证明,这个集防护力、火力、机动力于一身的装甲怪物是“二战”的“骄子”。而T-34更是“骄子”中的明星。苏军就是靠它赢得了战争的胜利。
这种1940年定型的坦克是世界公认的现代坦克先驱,大号“莫斯科保护神”。连T-34的敌人都承认,它是“二战”中最优秀的坦克。
“二战”后,苏军对其进行了改进加强,主炮换装成一门八五线膛炮,炮塔前部装甲加厚到九十毫米,防护力和火力都堪称当时的“超一流”。苏联军队更是公认的坦克战术大师。深受苏军影响的朝鲜人民军自然把眼光投向了这种能主宰地面战场的武器。在朝鲜人民军中编有一个装甲旅和一个独立装甲团,共有一百五十辆T-34坦克。这两支装甲部队的大部分人员都是从苏联回国的坦克兵,尤其独立装甲团的成员都是毕业于苏联哈巴罗夫斯克坦克学校的朝裔苏联人。这批不会讲朝鲜语的坦克兵被称为“苏朝人”,个个训练有素,而且都在苏德战场上磨炼出了非凡身手。不过连人民军和苏联人都没想到,这区区一百五十辆坦克竟在朝鲜战争初期起了决定性作用,美国的军事专家们更是被打得目瞪口呆。
朝鲜战争开局时,双方装甲力量对比是彻底失衡的。由于美国顾问的愚蠢,南朝鲜军连一辆坦克都没有。战前南朝鲜军曾多次要求美国人提供坦克,但美国人武断地认为“南朝鲜的地形道路网特别是桥梁不适于使用坦克”,拒绝了南朝鲜军的要求。
当南朝鲜军侦察到人民军已装备T-34后,南朝鲜“国防部长”申性模再次要求得到一百九十三辆美制M-26中型坦克,美国人却主观臆想“人民军的坦克是‘二战’日军的老坦克”,最后给南朝鲜军装备了一百四十门五十七毫米反坦克炮和一千九百具火箭筒了事。
战争一开始,美国人就知道犯了天大的错误。金日成将一〇五装甲旅的三个坦克团分别配属在向汉城进攻的三个师中,沿着通往汉城的各条公路突击前进,这一百二十辆坦克立即成为人民军地面进攻力量的核心。
面对隆隆开来的T-34,南朝鲜士兵震惊万分,那钢铁怪物刀枪不入,五十七毫米反坦克炮弹打上T-34的钢甲后就被弹飞,火箭筒更是毫无作用;相反,T-34的大炮和两挺机枪倒是不断喷吐出伤人夺命的火舌,将反坦克手打得前仰后合。
后来,西方史料纷纷用“泰然自若”这个词来形容遭受攻击的T-34,而对南朝鲜军的描写则是——“南朝鲜兵从道路两侧的山上,无能为力地俯视着在眼前的道路上勇往直前的初次见到的坦克”。
少数勇敢的南朝鲜兵组成爆破组,拼命冲近T-34试图炸毁坦克履带,这种战术的结果可想而知。
当这少数勇敢者像朝坦克发起冲锋的波兰骑兵一样被打死之后,南朝鲜部队就开始溃散了,一时间,T-34在朝鲜战场竟像德国坦克在“二战”初期的西欧战场上一样横冲直撞,成了决定性的力量。
《韩国的动乱》一书做了血腥的描写:“国军的青年官兵为阻止可怕的苏制坦克的前进,进行了肉搏攻击。但是,坦克中的野兽们却一边听着用履带压碎同胞骨肉的声音,一面向汉城突进。坦克乘员是不懂朝语的朝鲜人。”
在东豆川,得到数十门火炮和坦克支援的人民军十六团在原中国军队团长崔仁德上校率领下一举突破了南朝鲜军第三团的防线,开战第一天就突进了八公里。
直通汉城的“议政府走廊”是多山的朝鲜少有的一块平原走廊,说是平原,其实宽度也只有五百米到一千米,但这几乎已是朝鲜最适合展开坦克进攻的地段。金日成将最精锐的第三师和一〇九坦克团放在这里向汉城冲击,在师长李英镐少将和八路军出身的参谋长张平山上校率领下,三师仅仅一天就突进南朝鲜军纵深十公里,当夜即进到通往汉城最关键的抱川公路。
只有东线的南朝鲜军六师在春川暂时顶住了人民军二师的进攻。
南朝鲜六师师长金钟五上校是南朝鲜军队中一员相当能打的将领,他接手六师的时间只有四个月。在此之前,六师在南朝鲜军队中以战斗力差和军心不稳而闻名。一年前这个师一下子就跑了两个营投奔金日成,半年前师部高级副官宋少校又因准备“叛乱”而遭揭发。只是南北双方都没有料到,战争开局,南朝鲜军队竟是这个师表现最好,金钟五的指挥能力由此可见。金钟五在战前数日已嗅出了不祥的味道,他下令所有官兵禁止外出休假,齐装满员进入阵地,提前做好了作战准备。
春川地形易守难攻。据说春川是朝鲜最美丽的城市,号称“朝鲜的京都”。可是最美丽的城市多半是些山城,这里无法使用坦克,人民军只能使用步兵攻击。南朝鲜军利用城市周围山头上的钢筋混凝工事死战不退,一次又一次打退了人民军二师的进攻。二师两个主官师长崔贤少将和参谋长许波上校都是中国八路军出身,这两名能征善战的将领率部攻击一天却寸土未进。
但是,南朝鲜军六师也仅仅在春川守了两天,人民军二军军长金光侠中将已调回了正势如破竹南进的七师掉头夹击春川。
在开战第一天,人民军向南突进最远的就是七师,西方史料说这个师的一万二千名官兵全部在中国军队中当过兵,师长是八路军出身的崔仁少将。这支从中国回来的锐旅在开战当日就差点攻到三八线以南近三十公里的洪川,如果他们继续攻下防守薄弱的洪川,金钟五就成了瓮中之鳖。
紧要关头,因为二师攻击失利,金光侠中将只好命令七师掉头回攻春川,与二师一起夹击南朝鲜六师。
虽然春川终于被夺下来了,但南朝鲜六师却趁机逃到了洪川南侧的阻击阵地,还掩护了在东海岸被打垮后退下来的南朝鲜八师。此役后,南朝鲜军六师从此号称“春川的磐石”,被誉为“显赫的六师”。应该说,金光侠中将召回七师是个错误,不久后,他因此受到了金日成的惩罚。
日本人说:“人民军总的作战方案是金光侠军长战前任人民军作战局局长时制定的,所以,这个方案的成效,即由春川突进的成败,是军长最关心的问题。”
二十六日拂晓,汉城已经开始听到炮声,街头到处是从前线逃回来的溃兵、伤员和难民,他们四处惊叫:“坦克!坦克!可怕的坦克开过来了,我们没有坦克!”
在粉饰了仅仅一天的太平之后,南朝鲜军大败的消息就隐瞒不住了。战争的第二天,前线的败报终于在汉城的居民中传开,南朝鲜总统李承晚和毕业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第四十九期的南朝鲜军总参谋长蔡秉德上将已经被打得要迁都了。
汉城居民们惊恐万分,纷纷准备加入街头难民的行列。接着,老百姓们开始直接感受到战争了——人民军的几架战斗机飞临汉城扫射了总统府。一名南朝鲜空军飞行员驾驶没有武器的教练机升空,在汉城市民注视下撞向人民军的一架苏制雅克战斗机,与其同归于尽。
这时,汉城的门户——议政府已经被人民军突破了,大批南朝鲜军潮水般溃向汉城。首批到达战场的记者之一,伦敦《每日快报》记者西德尼·史密斯传神地描绘出了南朝鲜军队的狼狈:
“我看见一些卡车上的高级指挥官坐在士兵中间,戴着雪白的手套,一只手握着佩剑,另一只手擎着树枝做雨伞。离奇的现象到处可见:一些南朝鲜人在前线骑着军马逃跑,牲口被枪炮声吓得挣脱缰绳或者扬蹄跺脚;南朝鲜士兵用枪逼着老百姓脱下衣服,穿在自己身上遮住军服,以便混杂在逃难的人流之中,军官则站在一边无动于衷。
“但是,前线的美国军事顾问们偶尔也用无线电发回振奋人心的报告。南朝鲜部队在议政府附近的几个营正在组织反击。少数韩国部队依据坚固的阵地,已经设法阻遏了北朝鲜的进攻。预备队正奔赴前线,按照预定的计划,正在破坏道路和桥梁。韩国陆军能否顶得住以便重整旗鼓,或者根据美国顾问一再坚持的方案,使美国来得及派遣作战部队援救他们,这还是个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