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兄弟盟誓,分治天下

第一节 一般大势

公元907年,统一的唐帝国在内忧外患中瓦解,此后的一段时期,史称五代十国。这段时期,北方地区兵连祸接,生灵涂炭。与此形成鲜明对照的,则是长江流域以南地区先后建立的几个国家,多以保境安民为职志,劝课农桑,人称“耕织岁滋,文物彬换”。

中原地区的分裂,削弱了中原王朝对周边少数民族的控制,这些少数民族乘机发展壮大起来,并建立了自己的政权,与宋王朝长期共存,在广袤的中华大地上演出了一幕各民族间通过战争的、主要是政治的和平手段解决争端,促进与加速中华各民族的沟通与融合的历史活剧。分治是这一时期民族生活与政治统治的主题。

公元960年,宋太祖赵匡胤结束北方战乱,建立宋朝。在以后的几年时间内,宋陆续灭掉南方的几个小国,其后即把统一的矛头指向北方。公元979年,宋太宗亲率大军征山西,平定内地最后一个政权——汉,使广大的黄河流域和长江流域及以南地区再度归于统一。但遗憾的是,北宋王朝并没有统一全国,其周围始终存在着几个独立的政权。

夏国由党项族建立。党项族,大概是鲜卑与羌两个民族的后裔,所以文献称为“杂虏”。宋朝建国后,封党项族夏州政权的掌权者为太尉,其死后又赠封夏王。银州防御史之后李继迁则向辽圣宗称臣请婚,辽册封他为夏国王。李继迁之子李德明即位后,一面向宋朝纳贡求和,一面向辽朝请求册封,在辽宋之间寻求平衡。后来势力不断壮大,其疆域东到黄河,西至今甘肃敦煌西小方盘城,南到今甘肃环县北,北抵今内蒙古。疆域最后稳定时,有二十二州,加上实际领有的几个州,共有三十二州之地。1038年,李德明之子李元昊正式称帝,国号大夏。1227年,大夏向蒙古献城,大夏亡。它在历史上共存在了190年。

在宋的北部及东北地区是契丹族建立的辽政权。契丹族是与鲜卑、乌桓族有渊源关系的民族。辽的版图相当于今东北、蒙古、河北及山西北部一带。公元916年,耶律阿保机建立契丹国,他就是后人所称的辽太祖。中世纪西方人称中国为Kitai,大概与此国名有关。947年,耶律德光在占领开封后,举行即位仪式,改国号为大辽。宋太宗灭汉后,曾想一举收复被辽占据的幽云十六州,但高粱河一战,宋军大败,辽军完胜。《宋史》称“败绩”,《辽史》则称“宋主仅以身免,至涿州,窃乘驴车遁去”。982年(宋太宗七年),辽景宗逝世,12岁的圣宗即位,由萧太后摄政,内部“族属雄强”,可谓“主幼国疑”。宋利用这一机会,兵分三路,再度出征辽国,但旋即失败。1004年(宋真宗七年),辽萧太后率大军二十万南侵至黄河岸边。宋的新任宰相寇准力主真宗亲征,渡黄河北岸澶州(今河南濮阳境内),这种不退反进的政策,鼓舞了宋军的士气,也使辽军颇感意外。结果,双方达成了“澶渊之盟”,此后,宋放弃攻辽的计划,对辽取守势,辽在萧太后的治理下强大起来。

灭辽的女真族建立的是金政权。女真族即隋唐时的靺鞨。北宋初年时,女真族分为两部分,生活于辽阳一带、接受辽文化的称为熟女真,生活在今松花江以北江宁州(今吉林抚余)以东、保持本民族习俗的部落称为生女真。他们过着逐水草而居的狩猎、游牧生活,向辽纳贡,并保持经贸关系。在女真日益强大时,辽却日益腐败,江河日下。1115年正月初一,完颜阿骨打(《金史》称为太祖)称帝建国,国号大金,定都在会宁府(今黑龙江阿城南白城子)。后乘辽衰落之际,向辽进攻。1125年灭辽。1127年,金军第二次南下时,俘虏了北宋的徽宗、钦宗两个皇帝(两个皇帝后死于五国城,即今黑龙江依兰),北宋亡。徽宗的九子康王赵构于1127年在南京的应天府即位,改元建炎,以后的宋朝称南宋。1234年,金朝被蒙古族灭亡。1279年,元灭南宋。

辽宋夏金时期,中国古代各族人民以盟誓相互联接,分治天下,共同演绎了中华民族历史上繁荣、开拓进取的文化局面。

第二节 亲情盟誓

两宋以及与之同时并存的几个少数民族政权,都是由诸多民族构成的,只是其统治阶级的主体族属不同。各政权间曾相互攻伐,企图用战争的方法去征服对方或统一全国,但最终均未成功。他们都意识到,只有和平相处,才能共生共存。于是他们在战争之外,通过外交途径——即政治谈判的方式解决战争不能解决的问题。为使这种外交谈判的结果具有法律效力,他们交涉后,还签订盟约。这种盟约类似今天的双边条约。

宋与各族政权之间,均签订过盟约,有的还签订过多次。

地处宋西北的夏,在宋初时常与宋对抗。宋虽然全力抵抗,终不能胜。李德明时期,与宋改善关系,宋真宗每年以“赏赐”名义,给其绢一万匹、茶二百斤、银一万两、钱三万贯,并重开榷场贸易,换得了西北边境三十多年的和平。1038年,西夏称帝建国后,双方关系一度紧张,双方在陕西进行了三次大战,每次都以北宋的惨败告终。西夏虽然能战胜宋军,但并不能占领北宋的领土,每次抢劫之后,就匆匆退走,双方的损失都相当惨重。《宋史·夏国传上》载:“元昊虽数胜,然死亡创痍者相半,人困于点集,财力不给。”战争不仅没有给西夏带来财富,反而使其国力大为削弱,他们认识到与北宋和平相处远比战争获利更大。于是元昊派使者到宋,表示愿意息兵议和。宋的多数大臣认为,息兵可以减省军费,宋仁宗也厌倦了“对西鄙用兵日久”。双方都向往和平,于是转而通过外交途径解决双边的问题。经过双方使者多次交涉,1044年(庆历四年)达成协议:元昊向宋称臣,宋册封其为夏国王;宋岁赐西夏绢十五万三千匹,银七万二千两,茶三万斤;在边境地区重开榷场,恢复双边贸易。从内容看,双方均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战争的结束,使宋夏之间民间经济文化联系又密切起来,丰富了人民的物质、文化生活,符合各族人民的共同利益。但夏的统治者经常违约,因为他们的誓言“要皆出于一时之言,其心未尝有臣顺之实也”。所以北宋一朝投注财力、兵力最多的地方是西夏而非辽。

在各族政权间签订的盟约中,信守时间最长、作用最大的是宋、辽之间的“澶渊之盟”。

宋、辽之间,除宋朝为了收复被辽占据的幽云十六州发动的几次战争外,绝大多数时间是和平共处的。至1004年,宋对辽的军事行动均以先胜后败而告终。但灭亡宋朝也不是辽的目的,况且远征宋境也非辽军所长,这在《辽史·兵卫志》里有明确的记载:“不许深入,不攻城池,不伐材木,但于界外三百里内,耗荡生聚不令种养而已。”所以,当宋朝提出议和时,辽痛快地答应了。这就是“澶渊之盟”。“澶渊之盟”的内容在《辽史·圣宗纪五》中有记载,宋“以太后(辽)为叔母,愿岁输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见于其他记载的相关内容尚有两国沿边州郡,各守疆界,不得互侵,不得收容对方逃亡者;双方不得创建城堡,改移河道;两国恢复边贸。从以上内容看,盟约的内容相当广泛,涉及了两国的边界、边防、边贸、边民等问题,可以说是一个和平友好的互助同盟条约。对此盟约,大多数宋人是赞同的。1041年,当契丹又准备南犯时,负责与辽谈判不辱使命的是富弼。他后来劝神宗说:“愿二十年口不言兵。”仁宗时期,辽以斡旋宋夏双边的紧张关系为由,又使宋答应每年增加银十万两、绢十万匹。盟约中虽然不见“兄弟”字样,但在《辽史·兴宗纪三》有这样的记载,可以作为宋辽兄弟亲情盟誓的佐证,耶律宗真对大臣说:“朕与宋主约为兄弟,欢好岁久,欲见其绘象,可谕来使。”“澶渊之盟”维持了双方一百余年的和平。黄仁宇认为,“澶渊之盟”是一种地缘政治的产物,表示着两种带竞争性的体制在地域上一度保持着力量的平衡(《赫逊河畔谈中国历史·澶渊之盟》)。

两宋与金之间也多次签订过盟约,最早签订的是“海上之盟”。面对金人的进攻,辽人尝说:“女真兵若满万,则不可敌。”金的强大,唤起了宋联金灭辽、收复幽云十六州的欲望,便准备背弃“澶渊之盟”。1118年,宋派武义大夫马政以买马为名,从海上乘船到金探听虚实。此后,双方使者多次秘密接触,终于在1120年签订了宋金“海上之盟”。盟约就双方共同出兵夹攻辽及分割辽的土地等问题达成一致。

辽的灭亡,改变了宋金之间的合作关系。

金与南宋之间是打打谈谈,但多数时间是和平的。南宋与金签订过两个重要的和约:一个是1141年11月的“绍兴和议”,这次和议内容,除划定边界、宋向金贡银等物品外,还约定,宋向金称臣,“世世子孙,谨守臣节”。每年皇帝生辰并正旦,遣使称贺不绝。《金史》卷七七《宗弼传》中宋派遣端明殿学士何铸等进誓表中,表述得相当清晰。进誓表中还有“有渝此盟,明神是殛,坠命亡氏,踣其国家”。南宋遵守盟约,可是由于金朝政权内部人事变动频繁,对外政策也时常变动,所以,宋金之间多次发生战争,双方于1164年再度签订和约,这就是“隆兴和议”,除保持“绍兴和议”的内容外,还规定:宋对金不再称臣,改称侄皇帝。此后,宋金之间休战三十年。

第三节 友好往来

两宋与各族政权之间在缔结友好盟约后,虽偶尔有争执与战争,但在绝大多数的时间里是和平、友好相处的。

在“澶渊之盟”中,辽与宋约为兄弟之国。《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八五载:“初,契丹主宗真送其画象及隆绪画象凡二轴,求易真宗皇帝及上御容。既许之,会宗真死,遂寝。至是,契丹遣使再求……故命升(回谢契丹使张升)等谕令更持洪基画象来,即予之。”双方皇帝即位,皇帝、皇太后生日以及新年,都派致贺的使者。耶律洪基去世前,曾告诫耶律延禧说:“南朝通好岁久。汝性刚,切勿生事。”又告诫大臣说:“嗣君若妄动,卿等当谏止之。”(《契丹国志》卷九《道宗纪》)双方的皇帝、皇太后去世,也互相告哀、吊祭。如1063年3月,宋“仁宗皇帝崩,遣使讣于契丹”,耶律洪基“执使者手号恸曰:‘四十二年不识兵革矣’”(《辽史拾遗》卷一〇引邵博《闻见后录》)。“来祭(辽朝方面派使者到宋朝方面吊祭),以黄、白罗为钱,他亦称是。”(《辽史拾遗》卷一〇引陈师道《后山谈丛》)

宋辽双方的友好关系,直到女真族强大后灭辽的过程中,才发生了变化。

西夏与辽的关系一直很好。西夏常向辽进贡,例如,1067年10月,“进回鹘僧、金佛、《梵觉经》”,1068年—1069年、1073年、1079年都曾“来贡”。双方还是姻亲关系。当辽即将被金灭亡时,西夏还给予支持。如1122年,“天祚播迁,乾顺率兵来援,为金师所败。乾顺请临其国”。同年,耶律延禧“遣使册乾顺为夏国皇帝”(《辽史》卷一一五《二国外记·西夏》)。而辽与宋又约为兄弟之国。这种特殊的关系,使辽在宋夏两国关系紧张时能起到斡旋、沟通的作用。

由于战争所造成的民族大迁徙,形成了少数民族与汉族杂居的格局。辽、金统治者不仅仰慕中原先进的文化,而且自觉地学习、接纳汉族的先进文化。辽与金的皇室、贵族都娶汉女为妻,通婚是促进民族融合的最好方式。在治理不同的民族时,他们也采用不同的制度,特别是对汉族的治理,都仿照唐宋制度。

辽境内生存着生活方式完全不同的两个民族:一是以汉族为主体的农耕民族,一是以契丹族为主体逐水草而居的渔猎民族。根据这种状况,辽政权确立了蕃汉分治的二元政治体制,“以国制治契丹,以汉制待汉人”。正如《辽史·百官志》所说:“蕃不治汉,汉不治蕃,蕃汉不同治。”夏的官制与辽一样,也是蕃汉分治。但随着经济的发展和各民族的融合,不同民族生活方式的差异逐渐消失,辽统治者适应形势的发展需要,取消了治契丹的“国制”,而专行汉制。

金朝猛安谋克组织功能的变化与民族融合最具特色。猛安谋克是女真社会中一种重要的组织形式,其成员是多民族的,除女真外,尚有契丹、渤海、奚和汉人等。最初是一种地方氏族组织,首领都称勃极烈。但随着女真族势力的强大、金政权的建立及向南方的发展,这种组织的功能一变再变,到熙宗以后变为既是军事编制,又是生产单位,同时也是地方行政组织,三位一体的一种特殊组织形式。这一组织的负责人,在战时称“猛安”“谋克”,带兵打仗;平时称“勃堇”,领导生产。这种组织的战斗力极强,辽人曾说过:“女真兵若满万,则不可敌。”随着金政权势力的南进,猛安谋克的组织也在南徙。其本质是以军事部落移民来实现对新占领区的统治。在同一个地区,两种不同政治、经济组织的并存,为北方文化的发展增添了新的特色。

猛安、谋克的南迁,客观上造成了各民族的杂居状况,他们“杂厕汉地,听与契丹、汉人昏因以相固结”(《金史》卷四四《兵志》)。婚姻是沟通猛安、谋克与汉族的最好方式,王室娶汉女为妃,普通吏民也与汉人互通婚姻。女真人“后来生于中原者,父虽虏种,母实华人,非复昔日女真”(《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三四),反之亦然。各民族间不仅互通婚姻,而且女真人穿汉服、改汉姓、使用汉语的情况也相当普遍。

南迁后,猛安、谋克的贵族很快学会和继承了北方汉族地主的生活方式和文化习俗,“习辞艺,忌武备”,过着与汉人士子同样的生活。这种风气发展到后来,竟至于“虽贵家,刻苦为诗如寒士,喜与士大夫游”,整日“恶衣粝食,以吟咏为事”(刘祁:《归潜志》卷三)。这导致了应当袭猛安、谋克者不愿就,而“策论进士第”的情况。生活方式、生产方式的改变,使猛安、谋克这种组织的军事功能、战斗能力逐渐削弱,徒留组织编制的形式而已。

第四节 共享传统

辽宋夏金时期,各族人民共享文化传统,不仅带来了空前的文化认同,也使本民族的文化得以提升。这个传统就是先秦、秦汉时期所创造的儒道文化及后来不断中国化的佛教文化。

辽统治者非常仰慕中原文化,并将中原文化融入了本族的文化中。自建国初,辽就引进儒学,用以吸引汉族地主及知识分子帮助自己实行统治。如韩知古,“太祖召见与语,贤之,命参谋议。……久之,信任益笃,总知汉儿司事,兼主诸国礼仪。时仪法疏阔,知古援据故典,参酌国俗,与汉仪杂就之,使国人易知而行”(《辽史·韩知古传》)。而儒学的引进也为契丹贵族造就了一批自己的知识分子和统治人才。耶律阿保机、耶律德光和耶律倍及其儿子耶律隆先、耶律道隐,都是这样的人才。但最初,他们是把儒家思想作为一种宗教引进的。公元918年,“诏建孔子庙、佛寺、道观”(《辽史·太祖上》),把孔子庙置于佛寺、道观之前。919年,耶律阿保机亲“谒孔子庙”,而“命皇后、皇太子分谒寺观”(《辽史·太祖纪下》),表明对三者之中的孔子庙特别重视。

辽朝各代皇帝中,耶律隆绪、耶律宗真、耶律洪基对儒家经典的重视和学习最为突出。耶律洪基“尝听侍臣讲《论语》”,他的祖父耶律隆绪好读唐《贞观政要》,并说:“中国之英主,远则唐太宗……近则宋太祖、太宗也。”他们以唐太宗等人为楷模,说明他们的当政精神是与儒家精神相符的、一致的。在契丹妇女中,也有“涉通经义的人”,邢简妻陈氏就以儒家经典教育子女,她的子女都以儒学闻名。耶律洪基时,有一个契丹贵族妇女,叫耶律常哥,她“自誓不嫁”,笔耕不辍地写作诗文,阅读史书以“见前人得失”。

在文学方面,耶律隆先“博学能诗”,有诗集问世。耶律倍“工辽、汉文章”,又有《乐田园诗》。在逃往中原地区时,他“立木海上,刻诗曰:‘小山压大山,大山全无力。羞见故乡人,从此投外国’”(《辽史·义宗倍传》)。词句质朴,诗意悲凉。他还善画人物,保留下来的一些画作后来被选入宋秘府珍藏。耶律洪基的皇后萧观音工诗,善谈论,自作歌词;而且还善琵琶。耶律延禧的文妃萧瑟瑟“善歌诗。……帝畋游不恤,忠臣多被疏斥,妃作歌讽谏”(《辽史·天祚文妃萧氏传》)。契丹皇族中,好文学、好音律、好绘画的人很多。在辽中后期,皇族不仅在群臣中物色诗友,且以诗赋考士人,大力培养士人对文学的爱好。辽的文学集唐、五代、宋文学的优点,并结合本民族的实际,形成了我国文学史上独具特色的地方文学。

夏、辽、金不仅接受、研习儒学,而且还接受了中原王朝重视史学的传统,留心史实,并有所著述。他们写史书,能坚持中原史学秉笔直书的优良传统。

在儒学发展的同时,佛教也有了极大的发展。多次出使辽朝的苏辙对辽的文化有这样的记载:“北朝皇帝好佛法……所在修盖寺院,度僧甚众。”(《栾城集》卷四一《北使还论北边事札》)由于当时崇佛,还刻了很多佛经(石经)。

金在灭辽并把宋赶出北中国后,不仅承继辽与北宋的文化,而且达到很高的水平。“金用武得国,无以异于辽,而一代制作能自树立唐、宋之间,有非辽世所及,以文而不以武也。传曰:‘言之不文,行之不远。’”(《金史·文艺列传》)他们不仅创制了自己的文字,还接受了中原地区的儒家文化,好读史书,并编修辽史和记录当代当朝皇帝的起居注。特别值得注意的是,金朝皇族亦多“敦崇儒术”。章宗时下诏“修曲阜孔子庙学”(《金史·章宗纪》)。此外,又创办各级学校,培养人才;开科举,以儒家经典取士。所以,世宗、章宗之世,“儒风丕变,庠序日盛,士由科第位至宰辅者接踵”(《金史·文艺列传》),可以说文人辈出。章宗本人就具有较高的汉文化素养,由于章宗时与南宋关系的改善,所以他与完颜亮的诗风完全不同。完颜亮作诗言志,文如其人:“大柄若在握,清风满天下。”章宗诗的意境则别具情调:“五云金碧拱朝霞,楼阁峥嵘帝子家;三十六宫帘尽卷,东风无处不扬花。”此外,金朝的绘画、书法、雕刻、音乐与舞蹈也有较大的成就。章宗时设立书画院,收集民间和南宋收藏的名画。张瑀的《文姬归汉图》是金朝难得的精品。金最有成就的书法家是任询,他“书为当时第一,画亦入妙品”。当时论者认为他:“画高于书,书高于诗,诗高于文。”元好问“七岁能诗。……为文有绳尺,备众体。其诗奇崛而绝雕刿,巧缛而谢绮丽。五言高古沉郁。七言乐府不用古题,特出新意。歌谣慷慨挟幽、并之气”(《金史·文艺列传》)。

金人的原始宗教为萨满教,但在金立国后,接受了汉人、契丹人所信的佛教、道教,“奉佛尤谨”(《三朝北盟会编》卷三)。不仅广建寺塔,而且“浮图之教,虽贵戚望族,多舍男女为僧女”(《大金国志》卷三六《浮图》)。在经典研究上,以华严宗为主;在实践方面,则以禅学为重。在金,道教也很兴盛,与“释教同”(《大金国志》卷三六《道教》)。不仅原有的教派得以发展,而且诞生了新的教派——全真派,由于他们与金政府合作,故“门人居天下者三之二”(《金文最》卷八一《宁海州玉虚观碑》)。

西夏统治者也和辽、金统治者一样喜爱汉文化,他们不仅读儒家经典《论语》《孟子》《孝经》《春秋》《诗》《书》等,还穿汉族的服装,用汉族的历法。其最独特之处是仿照汉字创制了西夏文字,称“国书”,并将儒家的《论语》《孟子》《孝经》等翻译成西夏文字。

北宋和南宋的学者也将佛学融入儒学之中,创造了理学的新境界,成为中华民族后期思想文化的新资源,为民族文化的发展做出了贡献。

宋辽夏金是文化大聚会、民族大融合时期,也是一次文化传统大辐射时期。各族人民通过各种方式自觉地共享文化传统,站到同一文化大旗之下。

辽宋夏金各族人民分治天下是中华民族的一次尝试,它以中华民族的文化传统为基本思想资源和认同前提,以盟誓为基本制度,实施了空前的文化发展和文化融合战略,是中华民族发展的一个重要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