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讲 歌词语言张力

一 歌词贵浅

歌词作为一种必须让人听懂的语言艺术,“贵浅不贵深”,似乎已经成了一个体裁要求。然而,词句必要的浅显,并不等于歌曲的浅白无蕴藉,而要求浅显中见深刻,以短小的篇幅打动歌众[2],这就是歌曲特殊的语言张力。

“张力”是新批评理论家提出的一个术语,它是个至关重要的概念,体现出“诗歌内各种辩证对抗关系的综合”[3]。例如诗中的比喻和象征常常很出格,很“险峻”。然而,我们不可能让歌曲像诗一样处处追求语词的张力,而要求在浅显中,在关键之处,化入复杂的语言技巧,比如,利用歌题、词眼等各种语言元素,举重若轻、天衣无缝地显示张力。

明人王骥德这样总结戏曲中的歌词:“句法,宜婉曲不宜直致,宜藻艳不宜枯瘁,宜溜亮不宜艰涩,宜清俊不宜重滞,宜新采不宜陈腐,宜摆脱不宜堆垛,宜温雅不宜激烈,宜细腻不宜粗率,宜芳润不宜噍杀。”[4]徐渭在《南词叙录》中对填词也有类似观点:“文既不可,俗又不可,自有一种妙处,要在人领解妙语,未可言传。名士中有作者,予诵之,齐梁长短句诗,非曲子。何也?其词丽而晦。”

虽然这两人的论述都是针对戏曲,但对现代歌曲来说,要求是类似的。歌曲的接受方式决定了歌词语言的性质:歌曲必须在有限的时间内展现它的情感诉求,容不得歌众“深思熟虑”,所以它不追求高深的难解,而要求一听就能明白。

从这个角度,歌词语言需要必要的平白。正如清代戏剧理论家李渔所论“能于浅处见才,方是文章高手”。当代词作家乔羽也说,“歌词是语言艺术,它的文学性正在于语言生动准确,而不是从书本上寻找词藻,把歌词写的文绉绉的,不是活泼泼的。生僻和晦涩,是歌词的大忌。一切艺术特别是歌词艺术,以雅俗共赏为好,以孤芳自赏为患”[5]。浅处显出张力,方成好歌词。

比如这首中国四川民歌《槐花几时开》:

高高山上一树槐,手把栏杆望郎来。

娘问女儿你望啥子?我望槐花几时开。

从最简单的生活场景出发,寥寥数语,生动形象地写出一个豆蔻年华、羞涩而聪慧的农村女孩的爱情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