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消散·牌位

争执仍然在继续,亲戚们一个个都围着老妇人和鱼玄机,大多是看好戏的态度,也有少部分的人在将她们拉开,所锦扒拉着人群靠近争执圈,但是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直直朝下倒去,所锦单手将小砚山抱入怀,腾出一只手正准备按住地板,借力起来,但是忽然腰一紧,她直直地撞入了一个有着衡芜香的怀抱里。

“谢谢……不好意思……谢谢……”所锦迅速从男人的怀里退了出来,抬头看了一下那个男人,这一看吓一跳,这是……赋隐……

所锦呆呆地看着眼前如妖般蛊惑人心的面容。

“看来我捡到了一个大便宜,佳人入怀……”赋隐戏谑的声音在所锦上头响起,每一个字符都带着木鱼花的惑人心智……

所锦百般疑惑,但是当下容不得她多加思考,认真朝着赋隐说了一句谢谢后,迅速冲向鱼玄机那边,将老妇人扯开,将鱼玄机保护在她身后。

“你还好吧。”所锦转头问道。

“死不了。”鱼玄机动作优雅地整理好凌乱不堪的头发,因为骨王和怨奴的一份血脉联系,她知道眼前的人就是所锦。

所锦正想与老妇人分析加求情,但是老妇人的态度却是极其蛮横恶劣:“温庭筠,你敢娶这个女人,就和老婆子我断绝关系。”

所锦觉得不可思议,这一世的鱼玄机一不放浪,二不骄横,她不知道老妇人对鱼玄机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无法生育。”鱼玄机似乎在好心地解答所锦的疑惑,所锦心中一冷,这个肢识古语幻境再次出乎她的意料了,原来肢识古语幻境虽然能够让人回到过去,却无法改变过去既定的伤害,只是将过去的事实和错误改变了形式罢了。

所锦一筹莫展,她是知晓封建大家长对抱孙子是有多大的期待的。

所锦看向温庭筠,亲朋好友和鱼玄机都看向他,但是温庭筠却是在沉思过后,默默地站在了老妇人的后面,眼神不敢看鱼玄机。

“这是什么情况?”

“那女人是被抛弃了吗?”

“那是当然了,谁不知道谢大才子最孝敬父母了。”

“一个女人哪有生母重要,是个人都知道怎么选。”

亲朋好友在那里有条有理地分析着,都觉得温庭筠做得选择非常妥当。

“海底鱼兮天上鸟,高可射兮深可钓,唯有人心相对时,咫尺之间不能料。”

这一幕却是让所锦咋舌,这也太戏剧化了,难道古人都那么没有斗争精神的吗?难道只有她一个人觉得温庭筠是一个没有担当的男人吗?

“好,好啊!谢才子,谢夫人,是我鱼幼薇高攀谢家了。”鱼玄机当众将大红嫁衣脱下扔在了地上,穿着一件中衣大踏步地走了出去,似乎只是寻常出门一般随意。

“玄机姑娘,你在哪里?”

“玄机姑娘,听我说两句吧!”

“玄机姑娘,出来见见我!”

“玄机姑娘!”

“玄机姑娘……”

走过长满青苔的石板路,跨过一丛歪歪斜斜的篱笆到达一座荒凉的道观,看见那红墙上嵌着一扇窗,窗纸早已荡然无存,窗格系满长长短短的红丝绳在风中无助的摇曳,仿佛谁在哀怨哭泣,带着吹不散的愁绪。

所锦一路搜寻着鱼玄机的踪迹,终于找到了在道观香灰桌前的鱼玄机,正在一杯杯地喝着烈酒,道观外离群的孤鸟似乎也随着她渺小而孤单的身影起起落落。

“对不起,没能帮上你的忙。”所锦站在鱼玄机面前,愧疚说道。

鱼玄机没有出声。

所锦也没有离开,继续说道:“我很抱歉,我给你带来了二次伤害,她脱下了一件外衣盖在了香灰盆上,希望这样能够给鱼玄机一丝温暖。

“我的事,与你无关,你走开。”鱼玄机终于忍受不了所锦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她的好。

“你也是希望我消灭吧,好好,我答应你,不要靠近我了。”鱼玄机冷声讥讽道。

“我没有希望你消失,只是希望我们能够合作,这是我的初衷。”所锦声音放轻,生怕再刺激鱼玄机。

“你也不是什么都没帮上我,最起码你让我看清了他的迂腐和懦弱,反正我这么多年也死不了,你是骨王吧,你能帮我解脱吗?”鱼玄机忽然问道。

“其实,天涯何处无芳草……”所锦还欲再劝,但是鱼玄机却是一意孤行,一阵苦笑过后就将自身的魂力散尽了!

“玄机姑娘……莫要想不开……”所锦运用魂力维持着鱼玄机的人形。

“明月照幽隙……清风开短襟……你知道吗?我遇见他的时候……凉爽的风吹开了他的上衣……那时候过得很苦……他靠近我……让我觉得有人来给我拥抱了……让我仿佛看见明月照耀黑暗裂痕的瞬间……”鱼玄机躺在所锦怀里,回忆着和温庭筠初遇的美好,语气向往,但是两行泪却是不受控制地滑落在她的中衣上,越发显得单薄。

“你知道那种感觉吗?”鱼玄机抓紧了所锦的手,她无法用语言将那种感觉描述出来。

“我知道,那是抓住救命稻草的感觉,此生,除了他,别无所求的感觉。”所锦抱紧了她,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她。

每一个少女都爱过这样的少年。

他迎风而来,宛如千树花开。

从此,心中那抹湛蓝,一望无垠的天际,为他打开……

“对,对,就是那种感觉,为何你会那么了解。”鱼玄机忽然声音有了一丝雀跃。

“因为我正经历着你这个过程。”所锦回答道。

“哦,哦,原来如此,是什么样的人呢?”鱼玄机的问话有了一丝虚弱。

“一个虚幻中的人,在现实中找到了。”所锦继续说道,语气有了一丝悲伤。

“哈哈哈……好好好……你比我强……只是莫要像我……爱错了人……”转眼之间,鱼玄机的话语和她的身影消散在了风里……

所锦静静看向天空,感受生命在黑色光圈轻旋中黯然逝去……

风轻花落定,或慢或快的时光踏下轻盈的足迹,卷起昔日的美丽悠然长去,在夜的最后一章,道观里的香火散尽了那段幽幽的香,落下的灰烬覆盖了所锦面前的土地………

鱼玄机身上的魂力转移到了所锦身上,本该庆幸的一件事,但是所锦心口却多了一份沉重。

“主人,将鱼玄机留下的灰烬装入牌位里,可以让鱼玄机的灵魂保持不灭,陷入沉睡状态休养生息。”皲木的声音在所锦意识里响起。

所锦的手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工整干净的牌位。

眼前的木质品木质坚韧、具有雕刻的全部优点,是雕刻的上等材料,单看一眼,便轻易可见其中古色古香的高雅素净;纹理细密、雕刻技术精湛得无法形容,只让人错觉甚至上面的每一个字符,每一旋纹路都是用匠师的心血为原料凝就打造的……

似乎带着一种永恒的肃穆,一种黑色而凝重的命运景象……

所锦将鱼玄机留下的灵魂灰烬装入了牌位,交给皲木供奉在骨宅之内,心中这才稍微好受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