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是黑压压的一片不知道名字的水鸟,船靠近一点,它们就立马飞起来,船开远了,它们又飞回来,反反复复,如此这般保持距离。大家让阿郎关了发动机,任船在水面漂浮。
阿郎天生有一副好嗓子,会唱方言歌曲,阿万和小磊哥,歌也唱得不错,唱着唱着感觉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整个氛围太好了。花花一直在笑,这样的笑是从身体的最深处发出来的,完全开心的状态,这种感觉好像小时候,或者说花花经常在星星的身上看到这样的状态,笑起来无所顾忌,完全的全身心地在快乐。
花花记不得自己是有多久没有这样开怀大笑过了,她记得小时候,曾经因为爸爸讲的故事太好笑了,笑到肚皮痛,那时候,多么快乐啊!
这些年,远离爸爸妈妈,在异地他乡,独自一人带着星星……如果当初自己肯低下头,境况应该会比现在好很多。
花花经常在QQ的说说里面写:“永远都要记得是为了什么而出发!”
第一年,这么写;第二年,这么写;第三年,依然这么写……这一写就是五年,花花想借着这句话,提醒自己,不要忘记从前,不要丢掉初心。
“花花,花花,快来。”是丽姐和秋姐在喊她,花花跑了过去。她看到了一个大簸箕里晾晒着苹果,旁边就是苹果园,树上挂满了苹果。园子主人热情地邀请他们尝尝,每个人都尝了一小块,可都没买,主人既不跨脸也不生气,手头上的活儿,自顾自忙着。新来的客人,又接着请人家品尝。
晚上回来大家一起吃的牛肉火锅,AA制。席间有煎大饼,外面煎成了金黄色,脆脆的,内里却很松软,一上桌就被哄抢,又加了两盘,一众才罢休。牛肉和大饼都是花花的最爱,不知不觉中就吃了很多。阿万提议说去古城走走吧。
人太多,大伙白天都玩乏了,草草走了一会就各自散了。
去华哥那里取了物资包。参赛服的颜色是橘黄色的,橙子的颜色,花花爱不释手。
这间酒店的老板娘是童城人,从童城过来的很多跑友都订了这里的房间,花花虽然自己一个人住,但是一点都不担心睡过头,酒店有叫醒服务,花花简单收拾了一下就睡下了。
凌晨5点的丽江,好冷,和白天相比简直一个地狱,一个天堂。
这场比赛的组委会太壕了,听说设置了很多奖项。花花在高海拔的地方第一次跑半马,心中不免有些忐忑,给自己定的目标——只要求完安全赛就好。
人群越聚越多,存过包以后,做完拉伸,开始倒计时,发令枪响,出发,人潮如流水般冲了出去,花花也被这股人潮推着往前跑。
花花穿的是一件薄款的羽绒服,才跑了一会就暴汗,脱下来,半截手臂在清晨的冷风里,立马就起了鸡皮疙瘩。风,丽江的风真厉害,连人的头发隙也不放过,花花觉得后脑勺有点闷闷的。
天边出现了朝霞,一会应该会有大太阳。高原的紫外线强烈,花花忘记戴帽子,赛道有一段是在古城里跑,古城的石板路被磨得光光的,花花不敢跑快,小心翼翼地下脚。她心里在想这不是跑马吧,这是在越野跑啊!路边有家商店开门早,店里有帽子出售,花花买了一顶戴起来,继续跑。
好不容易穿出了古城,跑到大马路上,刚才还拥挤的人群,渐渐开始拉开距离。花花按照平时训练的速度跑着,她的眼前是屹立的玉龙雪山,她看着雪山,觉得很近,又觉得很远。不管多远,朝着雪山的方向跑去就好。跑到5公里时,花花发觉左眼睛开始流眼泪,担心是高原反应,专门去问了医疗志愿者,志愿者说这应该不属于高原反应。
花花任由眼泪流着,到10公里,手机响了,是高中同学韩辉打来的,他告诉花花,小蓉的婆婆走了,作为小区里最高寿的婆婆。打小,婆婆看着花花长大,她一直都说花花不像个镇子里的娃娃,她说花花长大了以后一定会去大城市。
上大学以后,每次花花回家,她就拉着花花的手说:“小花花,你看我说中了吧!你以后就是大城市的人了。工作了要记得买好吃的给我。”花花就一直点头说好。毕业后的花花带着星星生活,这些年都不曾回去童城。婆婆,你说的好吃的,我一直都没有给你买,而且以后我再也没有机会给你买好吃的了。想到这里,花花感觉自己的右眼泪开始流泪了。她想许是左眼睛的眼泪流不出来了。
12公里,右脚膝盖开始疼,花花做了拉伸,走走跑跑,依然不见好转,疼痛让花花没有办法撒开脚跑,越来越多的人从她身边超过。花花想着自己报名的马拉松,就是再疼走也要走完。何况报名时,就答应了猫队一定要完赛的。
太阳渐渐升起来,身子不冷了。花花的速度稍微加快了一点点,再不加速,应该是很难完赛。兔子们(官方配速员)都看不到了,得想办法追上兔子,才有机会完赛。花花一瘸一跛地跑着,样子应该是很可笑的吧。一路上的补给太给力了,花花却吃不下去。除了一开始的烤乳猪,她忍不住尝了一小块肉,其他都是浅尝则止。
丽江,孤身一人来跑马,在很多熟悉花花的人看来,简直是疯狂。连易园长都觉得不可思议。花花,你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吗?你这是在为17岁的自己奔跑吗?是吗?你这是在为橙子奔跑吗?你想要的结果是怎样?你告诉过橙子吗?为什么一切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为什么?雪山静默,没人告诉她答案。
临近终点,眼看就要关门,花花根本不去管腿疼,她只想要完成这场半程马拉松。终于到了终点,她被人挂上了奖牌,领了完赛包,她不知道要去哪,腿疼得走不了路。她木然地向医疗点走去,卷起了裤子,医护人员帮她喷了药。
花花把头埋得很低,眼泪忽然就汹涌而至,一直不停地淌,怎么都控制不住,她不知道为什么哭。她终于实现了17岁的梦想,跑完了人生中的第一个真正的半程马拉松。此刻,花花太想要一个肩膀,她要伏在这个肩膀上哭,把过去这些年地委屈都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