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输不起
暑假，徐海军早起跟顾林娜晨跑，白天到学校排练，下午送顾林娜回家，然后就窝在家里学习，不管杨波和徐兆赢怎么叫，都不出去玩，叫烦了还骂人。
如此一周，某天徐海军回家后，发现自己的房间里多了一部崭新的电话。
徐海军一惊一乍地喊道：“妈！我屋里咋有电话？”
母亲在厨房答道：“今天下午装的，你爸说你大了，得有个电话，联系同学方便，不过你那屋是分机，主机在客厅里。”
徐海军心里异常激动，在上初中的时候，张铭家就有电话，他当时就很羡慕，曾跟父亲提过，也希望家里能装一部电话，但是被父亲严厉的拒绝了，说装电话没用，还教训他不要总琢磨歪门邪道，要好好吹号，好好学习。
从那以后，徐海军再没提过电话的事，虽然知道顾林娜家肯定有电话，但他也再没想过要求父亲装电话，而且不仅是怕再被父亲训斥，也是为了保护顾林娜，怕自己一不留神说漏了嘴，给顾林娜招惹麻烦。
怎么都没有想到，父亲会主动装了电话，还给他的房间里装了一部分机，这是什么情况？
父亲比母亲下班晚，有时候还会晚得多，因为父亲是材料员，不仅负责采买单位所需的各种材料，还要时常盘库点货，有时候还要在外面应酬。
父亲回来时已经快晚上九点了，徐海军正在房间里学习，听到父亲进门，徐海军没有起身。经过了几个小时的沉淀，激动的心情已经消耗殆尽，徐海军开始怀疑这又是父亲给他下的一个什么套。
过了一会儿，父亲走了进来，坐到床上，掏出烟盒，抽出一根递向徐海军。
徐海军愕然看着父亲，问道：“干嘛？”
父亲说道：“你已经长大成人了，我应该把你当大人看了，抽一根吧。”
徐海军说道：“我不抽烟。”
父亲依然举着烟，说道：“不用装，有人看见你们三个在一起抽烟，我就是不说而已。”
徐海军说道：“我真不抽烟，杨波和徐兆赢抽，李老师告诫过我，抽烟会影响呼吸，还会呛痰，如果我想一直保持稳定的状态，就永远不要抽烟。其实不光是我自己不能抽，也不能闻别人的烟，我们仨在一起的时候，他俩抽烟我都是站在上风处，如果没风，我就离远点。”
父亲收回手，把烟塞回烟盒里，说道：“好，非常好。我以后也不在你身边抽烟。”
徐海军没接话，转回头接着看书。
父亲又问道：“你们该分科了吧？”
徐海军答道：“下学期才分呐。”
父亲问道：“你学文还是学理呀？”
徐海军答道：“我想学文科。”
父亲抽出一根烟，点上，吸了一口，然后突然想起来刚才说的话，憋着气站起来快步离开。
过了几分钟，父亲又回来，坐到床上，看着徐海军说道：“理科生毕业后好找工作。”
徐海军皱了皱眉，说道：“我理科学得不好，而且学文科有助于提高自身的修养和气质。”
父亲说道：“你有保送名额呀，我从小逼着你练小号，不就是为了特长生的这个保送名额吗？难不成你还打算这辈子就指着搞音乐吃饭？”
徐海军问道：“搞音乐咋了？娜娜她爸妈就是搞音乐的，人家在国外都买了别墅。”
父亲又抽出一根烟，刚叨到嘴上，又拿下来，塞回到烟盒里，说道：“我问你两个问题。第一，是音乐的舞台大，还是社会的舞台大？第二，是吃饱穿暖重要，还是谈恋爱重要？”
徐海军皱眉看着父亲，父亲又说道：“这两个问题先不说，我再问你，这个娜娜是不是也要学文科？而且以她家的条件，她父母是不是已经给她铺好路了？将来毕业后有好单位接收她？”
徐海军迟疑了一会儿才答道：“是，她将来会进省乐团，接替她妈，做长笛首席。”
父亲点了点头，说道：“人家有这个条件，可是你爹我没本事保证你能进省乐团。我不是打击你，咱们就事论事，全省选拔，你觉得你有多大的把握能进省乐团？”
徐海军沉默，父亲的话问得他扎心了。
父亲又说道：“八字还没一撇呐，千万可别想着沾人家的光，那样的话，就算娜娜不嫌弃你，人家父母也会看不起你，连带着也会看不起咱们家，做男人，可以没钱，但绝不能没骨气。”
徐海军皱眉说道：“我没想沾她家的光。”
父亲说道：“那就走自己的路，不要去当人家的跟屁虫。你有保送名额，就算考得分低一点也不怕，哪怕上不了太好的学校，但一定要学理科，毕业后好找工作，你有了工作才能赚钱，路都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咱们家没有一步登天的资本。”
徐海军一脸的纠结，父亲又说道：“好好想想吧，你就算把心掏给人家，你没钱没事业，人家也不会跟你，自古以来，只有一对梁山伯与祝英台，他们还都死了。”
徐海军皱眉说道：“可是我答应了娜娜，陪她上音乐学院。”
父亲说道：“人家上完学能进省乐团，你呐？你要是进不了省乐团，你能干什么？你这是在用你的人生做赌注，赌赢了还好说，可万一赌输了呐？你输不起，到时候你学也上完了，除了吹号什么都不会，你以后怎么生活？”
徐海军再一次沉默了。
父亲站起身，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不是小孩子了，做事不能全凭心情，要做长远打算，要给自己留后路。别当那个死心眼的梁山伯，况且就算你当了梁山伯，人家也不见得就真能做祝英台。”
父亲说完就离开了，徐海军觉得整个世界都崩溃了。
父亲的话对吗？
当然对。
可是，徐海军心里真的好难受，好难受。
徐海军站起身走出房间，到客厅里看着父亲问道：“爸，为什么突然装电话？”
父亲平淡地答道：“不为什么，觉得该装了，就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