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天家 危矣

枯骨脚步不紧不慢,压迫感却越来越浓烈,安得的心就像被紧紧攥着,快要爆炸。此时,一道黑色的光从天而降落在安得脚下,是一把黑色的剑,这剑,她仿佛在哪里见过似的,现在大敌当前,危险蒸腾,她没有那么多的思绪可以分配。有武器总比没武器好,安得拔起那把黑色的剑,横在胸前,那些枯骨鬼兵竟然停了下来,安得瞬间杀心起:“既然,你们怕,那我只好趁人之危了......”

她冲上前去,落入鬼兵阵中,以黑剑横扫四周,枯骨碎,落地成泥,她直起身,高傲的说:“你们都死了,还被杀一次,真是可怜。愿就去愿那夜君,是他叫你们不得安宁。”

安得抬起手掌,体内力量汹涌。此时,夜君突然不可思议的笑起来:“真没想到,能拿起这把剑的,竟然是一个女人......”

“能以霸道平息的乱事,就不该讲什么规则!”安得朝着空中说道。

“这把剑的上一个主人,以黑绸蒙住了它的眼睛,它一直沉睡着......”

安得低下头,见黑色的剑柄上有一段镂空,如丹凤之目的轮廓:“空洞之眼,有何意义?”

“战斗会让它醒来......血雨腥风之气穿过那眼睛,如魔鬼之吼......这把长剑剑刃披墨鳞,剑格藏无息之锁,它之重,也只有你能举得起来。”

“少废话!我是来找人的,不是来买东西的,你跟我说这个干嘛!”安得已怒。

“你太心急了......这里是夜星坟墓,时间不值钱也没有意义,所以你不必惊慌,也不必争分夺秒抢占先机......”

“你是不是个男人啊,婆婆妈妈!烈月在哪!”安得向着空中大声问道。

“烈月......好,我为你指路,但愿,你不要失望。”

“若他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杀了你!”安得狠道。

此时,从天而降一道闪电落在安得脚下,大地颤动,裂出一条一人宽的裂缝,闪电并没有就此消失,而是如树根般不断向地下蔓延,此刻的闪电成了路,安得提剑没有丝毫犹豫跳了下去,地上的世界很安静,仿佛静止一般。

安得落到地下,光源只有脚下的几乎静止的闪电,闪电如同一株大树铺在脚下,分枝不断生长,在末端忽然亮起一盏红色的灯笼,红色从外向内依次亮起,安得眼前忽然出现许多的游魂,他们无所目的的游荡着,像是等待一个命令,让他们醒来的命令。

安得顺着脚下的路向前走,那红色的灯笼继续被点亮着,竟然蔓延到她的身边,安得一时紧张握紧了剑。

“这么紧张干什么。”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安得提剑刺去,那人已一个移形换影绕到安得身前:“若不是我足够快,这鬼城,又多一个冤魂......”

安得视线落在这个男人身上,是夜君:“缩头乌龟,终于敢出来送死了?”

“你不要一副与万人为敌的样子,我来,是站在你这边的。”

“哼......引我入深渊,又美其名曰救我,你这样人的怎可信?”

“我不可信,你也信了多回了......你若不信我,怎会落入这深渊来。”

安得提剑,如疾风落在了夜君肩上,那剑很重,夜君的肩透出殷红血迹。

“你杀了我,进不得,退不得......若不信,便动手。”夜君胸有成竹的说道。

“没人能拦得住我!”安得手起刀落,夜君人头落地......

脚下闪电忽然消失,她眼看落入无边黑暗深渊,想要抓住什么,却发现所有存在的,只有虚空的灵魂,那把剑突然变的很重,红色的灯笼也因为闪电的消失而坠落下来,她跃上灯笼,借着灯笼的力量向上跃,剑脱离手掌,灯笼瞬间变作了一个又一个的血淋淋的人头,魂灵拥挤,纷纷抢夺,寒流横冲直撞,一个黑影趁安得不备绕到她身后,一道闪电横贯黑暗,安得轻落其上,这虚空的黑暗里出现了一道道红色的丝线,丝线纵横交错成笼,笼中重悬浮着一具银甲,那是瑞国的镇国将军的铠甲......夜君就落在安得面前,安得惊异道:“你不是......”

“死了?”夜君慢慢靠近安得,安得出拳相击,只撞到冰冷的黑雾......

“我是夜星人,我就是黑夜。你眼前漆黑是因为你看不到我,也碰不到我......而我可以存在成任何你想看到的样子......”

“不过是一团冷雾。”安得不以为然的回击,“烈月呢?”安得继续问道。

夜君指向安得身后说:“那,不是吗?”

安得回身,满心的期待慢慢冰凉:“你耍我......”

夜君走到安得身后看那副银甲:“那就是烈月的残甲......”

“那分明是瑞国将军的铠甲!”安得转头看向夜君说道。

“没想到,你记性还不错......”此时,那把黑色的剑慢慢出现在安得的身边,“这把剑也是他的......他才是瑞国人尽皆知的烈月啊......”

安得提剑刺向夜君,又扑了一空:“若你耗尽了我的耐心,我便将此地倾覆!”

“呵......我知道你敢。可我带你来此处,是要和你平心静气的谈谈。”夜君双目退去敌意,“若我不将烈月带到此处,你又怎会来呢。”

安得忍着内心想要将他大卸八块的冲动:“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

“水乔星冰封,你能跨越时空来此处,说明水乔星的冰封在未来的某一天解除了......”他靠近安得,安得敌意并未消散,她仍旧想要杀了他,可依旧是刺穿了一团冷雾

“小丫头,你很危险......不如,你跟着我......”

安得锲而不舍的朝着夜君的身影挥着剑,以为总有一剑可刺到他。可夜君依旧幻烟幻雾,无法捕捉。

“烈月以及他身后的水乔星妖魔是整个涣墨的敌人,天家和四神将在过去不会姑息他,在未来一样不会姑息他,整个涣墨星系的星主们与他有血海深仇,更不会放过他,整个涣墨的力量聚集在繁星一处,烈月终将失败,而你,若跟着他,一定也不能幸免......”

“活着,我从不权衡利益,我想跟谁,就跟谁。”安得警惕观察着周围。

“你看你眼前,孤魂野鬼没有名字,各自寻找着头颅,那是九世前,烈月的手笔......我夜星出战的全部将士都死在冰斩之下,水乔星妖魔入侵,踏碎夜星星土,毁了夜星的星核。最后胜利之日,天家汇聚诸星,因夜星没有星核而被抛弃......茫茫涣墨,除了繁星就是水乔星,我无处可去,捧着夜星最后的星土,活在了繁星之下......繁星航船游荡涣墨,而我,像一个偷渡者......我葬了所有将士,在繁星苟且偷生......水乔星若覆灭,会比夜星好多少呢?”夜君把刺心之语都说给安得听。

安得的心软了一下,可敌人终究是敌人,在夜君的残影出现时,她还是义无反顾的刺了过去,只是,这次夜君胸口流出的血,是真的,这次她眼前的不是影子,而是真正的夜君。

“你想寻死?”安得惊异,抽出了剑。

夜君冷笑着,扯开了自己的衣襟,胸前刻着的曲折紫色附文将安得迷惑不已:“这是九世前,我奄奄一息守在即将破碎的夜星上,炎卿为我画的锁命咒,我靠那一口气,活到了现在,你杀不死我,可我却很疼......”

“我是来找人的,我无心听你诉苦,如你所说,你在繁星九世之久安然至今,这个地方应是绝对保密安全的,若非你想要我们进来,我们是万万进不来的,所以,这一切都是你的计划,你的每一句话都是你的计划!你到底想干什么!”

夜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整理好自己的衣裳,他抬起头微笑着看着安得说:“你比我想的要聪明,不过,有一句话是真的,我真的,很疼......我让你们进来,也是偶然,因为,我没有算到,冷血之人还会来此见以个畜生最后一面。你的强大,也是我万万没算到的。”夜君露出一副欣赏的目光。而安得只觉得恶心。

“我主要是想见见你,就当见了九世前的那位恩人......你放心,烈月我不会让他死的,我会让他活到最后。当战火再次燃起,熊熊火光,人们的眼睛总能清晰......”此刻一个影子飞到夜君的身旁。夜君笑着对安得说:“我等你,站在我这边......”夜君挥手,黑暗开始融化,眼前恐怖之景渐渐消失,夜君微笑着被融化的黑暗遮盖,安得欲向前问个明白,她已回到了四兽湖。脚下的淤泥脏了鞋子,安得赶紧跳到了岸上,手中的黑剑还在,刚刚发生的都是真的......

“那人居心叵测,阿月肯定很危险。可我不知道把他丢哪了。”安得焦心的自言自语。

还未等她想出应对之策,身旁的山突然被撼动,巨石滚落如雨向安得砸来,安得一个飞身离开远处飞向山顶,仔细看那剧烈撼动的山脚下是一个极大无穷之人,他一身铁甲看上去十分沉重,可面目却十分俊朗,不似只有蛮力的粗野之人。

安得飞去山脚下,落在他身边问道:“你为什么要把山推倒?”

“这四兽湖里有不干净的东西。”那人依旧不停手。

安得却拦住了他,那人看向安得,一时惊愕,说不出话来:“你......你是......”

“我是安得。”

安非心骤然一紧,继而泪积眼眶:“安得......你可知,你父母是谁?”

安得警惕的回答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是四神将之一,安非。我有一个未出世的孩子,我早已为她取好名字,与你一样。”

安得渐渐放下心来。

“姑娘从哪来?”

安得思虑片刻说:“很远的地方,你不认识的。还有这四兽湖,湖水已干通灵水兽已死,没必要再掩埋了。况且,若真是不干净的东西,这区区石头,是压不住的。”

安得抱着剑转身欲离开,谁知安非竟然叫住了她:“姑娘留步!”

安得回过头问:“怎么了?”

安非快走两步走到安得身前说:“姑娘这剑哪来的?”

安得低着头思虑好半天,她最终坚定的抬头对安非说:“从湖底捡的。”

“湖底?姑娘发现这剑时,可曾还有别的什么?”

“还有一副银甲,我曾见过,和瑞国将军身上的一样。”安得笑着说。

安非已察觉到镇国将军出了危险:“姑娘可否把这剑交给我?不瞒姑娘,这是我瑞国镇国将军的剑,我要带回去,物归原主。”

安得笑笑双手将剑奉上。

两人四兽湖作别。

安得看着安非持剑离去,双目愈渐冰冷,她轻声自言自语道:“我不知怎么找,他们该知道......夜君,抱歉,你偷渡的代价总要付一付了......谁叫你带走了我的阿月......”

第二天,四兽湖依旧平静,昨日的乱石落在湖底黄沙中,难想,这一夜之间,淤泥变成了荒漠,为避免风吹草动,安非,墨城,天逢师,只三人来到方圆百里的湖底。天逢师站在四兽湖底,看着一夜之间就化荒漠的四兽湖,忧心忡忡,安非站在天逢师旁边说道:“将军的剑就是在此处发现的,还有将军的残甲.......”

天逢师压抑心中悲愤,尽量平静的说道:“残甲可找到?”

安非摇摇头说:“昨日拿着这把剑的姑娘告知的。属下也已找了半日,未见踪迹......”

“不管将军是死是活,我都要见到他!”天逢师说道。

此时,墨城走了过来:“大帝,属下在四兽湖布下了墨影咒,墨影咒如一张无形的密集的网,咒中,属下感知到一种力量,在反击......”

“在哪?”

“四兽湖下。”

天逢师给了安非一个颜色,安非会意,只见满地黄沙卷起,三人如站在了一个龙卷风的中心,安得躲在暗处,悄悄观察着这一切。

安非集周身力量凝聚于右拳,他有涣墨最硬的拳,最大的力气,可撼山,可开地......一拳之下,地动山摇,大地塌陷,可地下除了塌陷的一个丈余深的石坑,什么都没有。

安得很是差异:明明昨夜我与阿月坠入地下,怎什么都没有。

“大帝莫急,我遣墨影入地下寻踪。”墨城身后散出十余墨影,如黑色薄烟,它们渗入地下无影无踪......

只瞬间,墨城便觉自身受到了牵制:“大帝,这地下有东西......”墨城捂着胸口十分痛苦。

“快用脱身咒!”安非担忧的提醒道。

墨城凝聚心神,闭目默言,此刻的他背后脊骨处长出一条血色短短的线,墨城稍稍平息,便无事了。脱身咒是墨家神将遭遇未知意外的咒法,以一缕魂做傀儡,替自己受伤,缺失的灵魂就是他们的代价,待到红线慢慢变长,穿过百会,落在眉心,脱身咒就再不能使出了。

墨城闭目,墨影探寻到的东西历历在目:“很强烈的死亡的气息......荒坟百里,游魂不安......”

“瑞国人最惧怕的黑暗,像是个无底洞......”安非警惕道。

“大帝可与墨城退后,我连山咒劈开着四兽湖。”

安非闭目,身随风起,忽然,风急云涌,地动水急,安非手中出现一道金色的光,金光如钟,风雨之声皆在钟内回响,安非狠狠将金光砸向四兽湖,瞬间,百里之湖,全部塌陷,黑色的雾涌出,墨城迅速以墨影咒掩之,连山咒冲击将围绕四兽湖的百丈山夷为平地,繁星震动,诸城不安......

尺粗的铁链露出地面寸余,天逢师没有丝毫犹豫,顺着铁链滑了下去,墨城与安非跟随。

躲在暗处的安得从一堆石头里怕了爬了出来,她俯身看着深不见的百丈坑,满心期许。

光刺向夜星坟墓,把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白骨曝在光下,立刻化作了飞烟,残甲凌乱锈迹斑斑,武器半埋入土,凄凉可悲,又不甘。

“这是......夜星的将士......”天逢师说道。

“大帝怎知,夜星很久远了。”安非道。

“父亲曾编写了繁星之前的档案,还有繁星诸城的档案。”天逢师说。

“夜星,曾在水乔星之乱中被灭星,无人生还,星土也悉数散去,残疾枯骨怎会出现在此处?”墨城不解道。

天逢师踏过脚下污泥枯土,苦寻将军,他甚至想过脚下的枯骨有一具会是将军的,可是,没有......

正当三人苦寻无果之际,一个影子,飞到了天逢师跟前,他化作了镇国将军的样子,他笑着拥向了天逢师,瞬间便撤出三步之远,墨城,安非紧护在天逢师身前。可天逢师却拉开了他们,直直的看着那个伪装的人。

“呵......你的记忆醒来了......”那影子说的,像是嘲讽。

“对,我醒了,我知道镇国将军烈月就是天却骇,我记忆里的哥哥......”

“呵......噬血魔头就在你身边潜伏,你有眼无珠叫他哥哥好久......你恨吗,后悔吗?悔自己当初懦弱无能,给了魔头篡改你记忆的机会......”那影子顶着天却骇的外貌指责着天逢师,而天逢师心中愧疚恨不得马上见到天却骇:“天却骇,在哪?”

影子一步步靠近天逢师,墨城安非欲护他,却被天逢师阻拦了。

他站在天逢师面前一步之远:“你以为,这栩栩如生,别无二致的容貌是怎么来的?”

天逢师心中如刀绞一般:“栩栩如生......”他的泪止不住涌了下来,晶莹的泪珠,沉着黑色的烟,“你杀了他......”

“他说,乱世之中,你独居高位,很是寒冷,他说,你怕冷,他想好好的抱抱你......呵......可惜啊,我没给他机会,所以,我刚刚替他完成了遗愿......”影子的得意,激发了天逢师的怒火......

天逢师手中青烟化一把利剑穿透了影子的胸膛,虽然,那皮囊是他怎么也舍不得下手的......此时,周围黑暗石壁突然坍塌,地下原本藏着的一切,皆被掩埋。天逢师向上望去,四兽湖的边缘站满了人,不乏诸星城城主。

见此,影子突然大声对天逢师道:“我烈月,为奴天家九世,一直未免于天家猜忌,我以替身蒙蔽你眼,欲逃之保命,可没想到,你会赶尽杀绝......我今日死于你手,恨意难平!”顿时,影子烟消云散,铁链失去支撑坠落在百丈坑中,在百丈坑边缘的那些人,此刻就像是野兽在盯着一快肥硕的猎物......

烈月一直是繁星诸城的忌惮,他死了,众人便卸掉了脚下不可逾越的红线,天家,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