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过了话茬。
“什么盛筵?”
鲌从无趣的遥身上收回目光。
“湖山盛筵,由阿尔法举办的水上狂欢节,你没发现今天酒店里人特别多么?我们邀请了明星来助阵,开演唱会,以及许多刺激的娱乐项目。”
“怎么会选在冬天开?”
“夏天也开,”他说,“冬天是我们内部的年会,只不过允许面向社会开放而已。”
“不冷?”
“当然冷,所以更需要举办得活跃些,比如提前组织一下新潮的运动,今年我特意安排了无动力滑翔伞……”
“等等……码头山上的滑翔伞,是你搞的?”
“正是,你们去了?”他笑了起来,“感觉如何?”
没等我回答,另一边的遥突然站了起来。
“我说,”遥大声对鲌说,“我姐姐失踪了,你怎么能装得如此若无其事?”
她将湿巾用力摔在餐桌上,转身自顾离去。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百无聊赖地进行完剩下的晚餐。鲌也明显疲于佯装,事实上,我觉得他巴不得我趁早离开。但是我并不急着走,并不是我贪恋于桌子上的饭菜,其实我根本不饿,我想留下来继续和他聊一聊,不论如何,我不可能忍受再度背负疑问活下去。
匆匆结束了晚餐,鲌提议回到客厅休息。电子壁炉将客厅烘烤得异常暖和,他询问我想喝点什么,我说并不介意是什么。于是他朝一旁的服务生叮嘱了几句,服务生很快从餐厅旁一扇不起眼的木门外领进一名落落大方、穿旗袍的女子。
服务生在茶几旁操作了一番,原本光洁的桌面自动降了下去,升起一方乌金石茶海。旗袍女人从茶几旁取出一盒造型奇异的锡质茶叶罐,用茶勺从里面舀出茶叶泡上,旗袍女人泡茶的姿势很优美。
“这是大龙山牌红茶。”旗袍女人举起茶叶罐对我说,“感兴趣的话可以闻一闻干茶。”
我接过茶叶罐,万没想到罐子异常沉重。
“茶叶罐采用纯锡锻造,密不透风,倘若把手机放在里面,连信号都无法接收哦。”
茶叶闻起来很香,有股新鲜瓜果的甜味。
“大龙山红茶是夏总的最爱,它选用钱江源头高海拔土种老枞茶树的芽头,按照龙顶茶工艺炮制,每年的数量有限,价格惊人。”
旗袍女人绝对算不上惊艳,但仪态高雅。她对茶艺十分精熟,在介绍茶叶时款款而语,始终控制着平缓不急的口气,语调也掌控得极好,让人倍感愉悦。
“这样详细地介绍这款茶叶,是为了让人更好地认知她,这样你才能放慢心情,好好留意其中的品味。”
她如此一边说着,一边将泡好的茶叶倒进一只细长的小杯,而后用茶盏扣在小杯口,单手夹紧后迅速翻转,然后拔起小杯子,双手递给我。她的动作犹如行云流水,宛如一出高雅的艺术演出。
“这是闻香杯,请品闻。”她微笑着看我。
我接过杯子,放在鼻前去嗅。
“按理说,红茶不需要额外用闻香杯去闻。”她说,“可是倘若你从未饮过大龙山茶,感受一下她的香气,也是非常必要的。”
在灯光下,我手里的那支细杯里散发出阵阵幽香。
“请用双手去搓着试试。”
她用双手夹起杯子,一边搓一边提鼻去闻。
“由于是瓷器,不会吸收茶水,细长的杯壁能够尽量留存茶的香气……接下来请品尝。”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宛如领路人一般指引我品尝茶叶。我不得不承认,要不是有她在场,我绝对一杯接一杯地咕咚咚喝下整壶茶,而根本不会品赏到其中蕴含的滋味。
另一边,鲌早已熟悉了品茶的所有细节。他只是跟随着她用语言和姿态编织而成的节奏,悠然自得地享受喝茶而已。
“很抱歉,”我对夏鲌说,“我很希望能和你单独聊一聊。”
夏鲌看了看我,而后朝她点点头。
“那么,”旗袍女人朝我说,脸上依旧保持着让人愉悦的笑容。“请按照刚才的方法尽情品尝,如果遇到问题,我随时都在隔壁。”
女人离开之后,我和夏鲌说我从没想过自己真会这样喝茶。
“真是不可思议,要不是她,我也许永远都不会发现这里面的味道。”
夏鲌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理解式的微笑。
“越是好的茶,越像那种知书达理、富有内涵的女人。”鲌一边喝茶一边说,“这款大龙山茶就好比蒙了面纱的顶级女星——如果你不懂得欣赏,你就会直接与之擦身而过;你要是不舍得给予耐心,或者根本不得要领,就永远都看不见她的真容。至于茶艺师,要我说,她是我见过最棒的人选,她一个人就能把整个房间的格调撑起来。”
我点头,十分赞同他的说法。
鲌接着说:“好的茶、好的空间、好的茶艺师、好的时间,缺一不可。”
我和他又接着喝了一会茶,最后他首先打破了沉默。
“说吧,”他说,“想和我说什么?”
我抬起额头,皱眉思量了一会。
“我不知道从何说起,”我说,“我想,也许是遥莫名其妙地带上我这么个陌生人来见你,导致让你感到唐突的缘故,整个晚上你都尽量避免谈论JUNNY。可事实上,JUNNY才是你我和遥所有人发生关联的核心与枢纽,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和你谈一谈她。”
鲌显然对我的话有些措手不及,他放下了手里的杯子。
“诚然。”
“我想开诚布公地阐明来意,几个月前我就来过阿尔法,那时候我只是为了尝试一下看看能否在这里找到我的朋友笙承君的蛛丝马迹,可没想到的是后来得知JUNNY在那几天也失踪了。”
他翘起二郎腿,看起来在很认真地听我说。
他说:“我明白了,所以我要怎样才能帮到你?”
我看了他一阵。
“坦白地说,你知道遥是怎么看你的么?”
“不知道,”他讪笑一声,双手朝两边一摊,“怎么看我?觉得是我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