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成易那辆价值百万的灰色宝马牌VT协议雷车自动停靠进公司总部港口后,成易把钥匙交给泊车机器人。这时候,耳边响起了“叮叮”的声响。
叮叮,是泛华都人人手一只的人工智能助手。时至今日,大多数泛华都人都在出生的那天起就被赋予了一只叮叮账号,写入基因序列,通过精密的基因植入,在人们的视网膜上留出一块叮叮区域,邮件、导航、存款、备忘……人们工作、生活当中所有有用的信息,都将在这块区域内呈现。
但成易所使用的,是老款的叮叮,一种后天植入设备,只能听,不能看。
眼下成易并不着急,他任由叮叮响着,大步走进办公室,倒了一杯老汤姆金酒,坐进自己的皮椅里,才举手摁开耳边的叮叮开关。
“两条待处理讯息,一条好的,一条坏的,先听哪个?”
“好的。”成易一边查阅桌面上的卷宗,一边说道。
“好消息来自CW阁部,你的级层或将审核,审核通过后自动从十层级升至十一层级,升职为影幻总监。实打实的好事。”
他转动皮椅,抬头看看落地窗外高耸的大楼。十一层级频繁飞驰着协议雷车,往来如织,明显比十层要忙碌得多;那些雷车的造型和性能,看上去也远比十层高级得多。
在泛华都,耸立着的数不清的高楼大厦,每个大厦之间必须通过协议雷车往来。每个人都拥有自己的层级,他们只能在规定的层级内活动,无论生活,还是工作,都在本层级内完成,不得胡乱越层。成人通过签订婚姻契约完成结婚仪式,每隔七年就接受CW阁部(CLASS WELFARE)的一次评审,获得权利的人便升至高一阶层,得到更好的工作、更多的权利和回报,以及更优越的生活条件,使用更先进的技术和工具。
在婚姻方面,七年满后夫妻双方会同时晋升到新的层级,倘若继续续订婚姻,会得到丰沃的奖励;倘若有一方决意结束现有的婚姻,大可重新寻觅配偶,对另一方来说,上升层级所带来的报酬,也足以弥补分手时的失落,开启崭新的人生。
几乎全世界的人都在抬头朝上看,或者说所有人都在期待新的七年。成易想。
“成易?”
叮叮喊了一声,成易回过神来。
“唔……坏的消息呢?”
“你的前妻,桃乐,已经提交离婚陈诉。法院送来协议,需要你签名。”
“协议内容?”
“迁出公寓,婚内财产均属于对方。”
成易抿了口酒。
“具体哪些财产?”
“准确地说,VT雷车还属于你。”
成易笑了笑。“不赖不赖,何时生效?”
“签字后立即生效……签吗?”
“……先告诉我有哪些离婚影响?”
“除了协议内容外,还会影响层级。”
“具体来说?”
“由于是你单方面提出离婚,且丝毫没有正当的、有力的理由,离婚后36天里层级会自动降一级,一年内不能结婚。36天后恢复原层级,再按照FW阁部审核结果升级。”
“不影响工作?”
“影响甚大。36天内你会降至九层级领域内生活,你无权触碰目前十层级的影幻导演职务,运气好的话,第37天自动恢复原职,然后接受升级面试;因时间短,你也无需在九层级内谋职。”
“降级何时生效?”
“签字后立即生效。”
“呣,先召集影幻师开创意会,我交代完毕后再签字。”
“好……对了,还有一个事情需要和你说明,未来36天内,你可以在不超过九层级的各个层级通行、逗留,权当作度假好了,我会为你提前预定对应层级内的酒店。”
“如此甚好。”
五分钟后,叮叮已为成易安排好了会议。影幻师本人均在十层级,通过携带投影成像功能的座椅,叮叮能将影像投射在成易的办公桌前。成易领导的影幻师小组总共有五人,三名创意师——体态略微有些肥胖的斯坦平时不怎么说话,但拥有自己独特的一套幽默感;矮小的乔乔快人快语、灵感百出;还有女创意师苣,一名外表文静、内里细腻的女子,尤其在文字和画面细节上颇为敏感。此外,小组还有男美工师库帕,以及负责技术可行性研究的女博士菲亚。
创意会并不复杂,首先由成易公布影幻作品的目的和创意方向,经过创意师们一段时间的创作,每个人在会上提报若干个提案,苣会在众人基础上总结出自己的看法。在细节方面,苣总能够看到并弥补成易的某些疏漏,对此成易心悦诚服。库帕会提交上届创意会上业已确认的创意视觉展示,并由菲亚从实现技术层面加以确认……所有流程结束后,再由影幻师小组召集下一层级的制作组,安排制作事宜,形成了一条自上而下的产业链。
严格来说,影幻是一门令人羡慕的高级工作。只要具备才华,任何人都能跻身其中。但这一行的竞争也极其激烈,类似成易手下的影幻师工作组,整个泛华都内不知有多少,每天有成千上万个工作组被淘汰。等待那些无名失败者的,将是久久不能实现升级的煎熬,甚至是因破产而降级的后果。
所幸的是,成易和他的工作组是这一行的佼佼者。凭借“亚系列”,成易工作组的影幻作品不断得到大厦负责人的青睐,他们不断买下他的作品,在大厦四周播放,然后又吸引来越来越多的财团、企业,委托成易拍摄更多的影幻作品,仅仅是成易这一条作品线,就关系着两万多人的生活与前途。
“亚系列”不仅是成易的代表作,也让成易一举成名。人们喜欢他作品,评论家说他的作品当中“任何一幅画面、一个角度,都可以成为独立的艺术品,美轮美奂”。影幻专业协会也不惜吝啬,连续两年颁发给他业界最高的荣誉——金云奖,这让他名声大噪,他的名字近几年来几乎成为影幻业的代名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