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那个兴趣。”小王说。
“为啥？”线条人说，“你他妈的可是唯一能看到我的人，想到这个你不兴奋吗？”
小王无奈地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话说回来，你们到底是谁？”
“线条人。”
“不，我的意思是，和我说说你们的故事，你们从哪里来？是什么外星人？抑或说是原来就一直存在于这个世界？”
也许是手里的咖啡喝完了，线条人伸手将那杯用线条做的咖啡杯捏扁，随手扔往空中。几乎是同一时刻，它手里又出现了另一支玻璃杯。
“什么混账咖啡！”它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这才过瘾嘛。”
“这是什么？星冰乐？”
“血腥玛丽。”
线条人一边说着，一边哈哈大笑起来，像个刚给邻居自行车胎放了气的孩子。
“我们从域当中来，”线条人说，“那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来着？反正我是记不清那该死的时间了，总之是猫无意间开启了一扇门，我们当中的某些人就随着他来到了这里，那扇门长这样……”
说话间，线条人像是捏橡皮泥似的从手上搓出一团线圈来，但很快反应过来。
“……抱歉，我他妈的不该岔开话题……总而言之，猫开启了一扇连接域和这个世界的大门，所以我们都过来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过来，只有那些失去时狸了的人才可以……”
“什么是时狸？”小王问。
线条人皱了皱眉头。
“你他妈的不知道随便打断别人的话是不礼貌的行为么？”
小王朝他笑着一抱拳，算作赔礼。
“时狸么，在我们老家是每个人都必须拥有一只的动物——顺便说一下，我老家叫做自在岛。在那里，所有女人生下孩子的时候，婴儿脖子上都会绕着一只时狸。每个人的时狸都是独一无二的，就像天下没有一模一样的指纹一样。时狸会跟着婴儿一同成长，而且脾气暴躁。在我们那，人们只要不出意外，都能活上几百年。如果你听说有人生病，或无缘无故地早死，那肯定是没管好自己的时狸，那东西不会惯着人，如果跑出窗外了一时半会就不会回来。假如时狸出了什么差错，那么那个混账的主人也会跟着遭殃；而且就算时狸最终回来，也会由着性子袭击自己的主人来报复……总之是个不好惹的家伙，我们那有这么一句口头禅：‘你永远得明白时狸在温暖你的脖子，还是在啃你的脖子’。”
小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店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两个穿灰色格子西装职业服的女人在紧挨小王的另一张咖啡桌旁入座。她们看起来对单身的小王很感兴趣，一边拿眼神偷瞄他，一边议论纷纷，并发出阵阵窃笑。其中那个扎马尾辫的姑娘甚至站起身来，准备主动和小王搭讪。
“快他妈的拒绝她！”线条人嚷嚷起来，“别让那个蠢女人过来！她看起来傻里傻气，肯定会一屁股坐在我身上！”
小王又好气又好笑。他假装没看到那对姑娘，掏出耳机塞在耳朵上，并从包里掏出一副墨镜戴上。扎马尾的姑娘见状收回脚步，假装只是为了挪自己的座椅。她和她的同伴一定非常恼火，因为她们决定不再关注小王，并且时不时地撅嘴评论起身边的男人来。
“继续吧，”小王说，“我就这样好了。”
“哈哈，把你的墨镜脱掉，你现在这副欠揍的德行，他妈的就像个故意装瞎子的蠢货！”线条人笑着奚落小王。
小王摘了墨镜。他发现线条人讲话尽管难听，动不动爆脏话，但还算得上是个有趣的家伙。它或许并没意识到自己在骂人，他只是想到了什么就直接说出了口，不经过脑子而已。亦或说在它的家乡人们本身就这么说话来着也未可知，毕竟它说那个叫老大的猫也满嘴脏话来着。
“刚才说到哪儿来着？对，没了时狸的人就跟着猫来到现在这个该死的世界。事实上，我们并不是主动要过来，我们的来这里是带着该死的使命——我们得找到各自的时狸，因为那些时狸被绑架了。”
“绑架？”
“对！被这个世界的某个混账绑架了，不知道困在了哪里。在我的老家自在岛，没了时狸可不是什么好事，多数人会立刻死去。我们他妈的可不想等死，没人愿意等死，除非那是个无可救药的傻冒。所以一旦有人发现时狸丢了，就会通过猫的门来到这个世界。在这里，我们变成了线条人的模样，暂时不会死去。这个世界的人都看不见我们、听不到我们——我猜和人体器官的构造有关系。就像蜻蜓的眼睛就能看清楚小虫的振翅，而你们看不见；蝙蝠就能听见某些声波，而你们也听不见。”
“诚然……所以你们来这边寻找自己的时狸？刚才提到的那个队饰，扮成葵的模样，也是为了能和我们人类交谈，以便找到时狸？”
“那是当然，不然谁没事会干那种事情？队饰？和一大批毫不相干的线条人紧紧贴在一起，如果是漂亮的女孩子倒也罢了，和男人？嗯？”
且说着，线条人抬手看看表。
“今天就到这里吧，我得走了，搞不好晚上就得做该死的队饰。”
小王点点头，起身收拾好喝空了的杯子。线条人仰脖喝完血腥玛丽，将线条杯子用力砸向咖啡厅的墙壁，小王听见线条杯子在墙面炸成粉末，并发出了剧烈的声响。他环顾四周，完全没人注意到这动静。
在路口分手的时候，线条人提议小王跟着自己一同前往。
“你完全可以一声不吭地站着看我们演练队饰，老大也好，线条人也好，除了我之外没人知道你能看见他们。”
小王摇头拒绝了。
“看着你们把一个大活人活生生地变出来？还指望你们老大和其他人丝毫不介意？”
线条人一拍脑门，说自己完全忘了这茬。
“不碍事，下回再见。长寿花是吧？很高兴认识你，你是个有意思的线条人。”
“你也是个很有意思的傻冒，”线条人伸出手和小王握手，“我是说，你很有意思，尽管傻了点，但比起其他蠢货可厉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