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冰与火之歌——躁郁双相

钟情风景不画人——列维坦

躁郁双相也是心境障碍的一种,指的是既有抑郁发作,又有躁狂发作的心境障碍,又称为躁狂抑郁症。临床研究发现,病人在躁狂发作之前会经历短暂的、轻微的抑郁发作,为此,有学者将抑郁发作看作单相障碍,而把躁狂发作看作双相障碍。双相障碍有两个亚型,双相I型指有躁狂或混合发作及重性抑郁发作,双相II型指有轻躁狂及重性抑郁发作,无躁狂发作。

混合型的躁郁症比较少见,即躁狂症状和抑郁症状同时出现在一次发作中。比如,病人在躁狂发作后立刻转入抑郁,几个小时候再度躁狂发作,即混合现象。不过,混合型持续时间不长,多数会转入躁狂发作或抑郁发作。

直到今天,躁郁症依然难以准确与正常状态划清界限,人们习惯把工作或生活带来的喜怒无常看作平常事,除非症状严重,没有人会往病态的方向思考。但是,如果一个人连续地出现情绪高涨又无法完成任务,伴随焦虑、抑郁、易怒,兴高采烈地说话做事却总是遇到麻烦,出现酗酒或滥用药物的现象,行为怪诞且出现睡眠障碍,那么身边的亲友可以考虑躁郁症的可能。酗酒或滥用药物是一个非常明显的标志,躁郁症病人为了放松精神,会选择饮酒或服用安定类药物,心情沮丧时,他们更倾向于借酒消愁。

伊萨克·列维坦是俄国著名的写生画家,现实主义风景画大师。他终身未婚,39岁去世,是一位身世凄凉的天才,这位天才饱受躁郁症煎熬。短暂的一生中,列维坦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情绪时而忧郁,时而绝望,还尝试过自杀。忧郁之后,他又变得格外兴奋,如同小孩子一样。这种情况年复一年地重复着,而且时间间隔越来越短。奇怪的是,列维坦最为阳光灿烂的画作是他在极度抑郁的状态下画的。

1879年,画作《索科尔尼克的秋日》完成,这是列维坦的处女作,也是他唯一一幅有人物的风景画。从此之后,他的画作中再没有出现过人物,他的画布被树林、牧场、春风和小木方占据着,它们默默无声,甚至显得有些凄凉,如同天涯沦落人。列维坦从来不画人物,为什么呢?他害怕并且仇恨人物,很少和人打交道。

列维坦的忧郁气质和他的出身、生活环境、艺术遭遇有关系,他的暴躁则以打猎、出走、自杀等方式表现出来。每次发病,列维坦常常会丢下工作,拿着猎枪,带着猎犬出门,一连几天消失不见。

1860年,列维坦出生在立陶宛的基巴尔塔小镇上的一个犹太家庭,父亲是铁路的低级职员,家庭生活贫困。列维坦出生几个月后,父亲带着全家移居莫斯科。

12岁那年,列维坦进入莫斯科绘画雕刻学校,以半工半读的方式学习风景画。求学的日子非常艰苦,由于家庭贫困,他每个月只有可怜的生活费。15岁母亲去世,17岁父亲去世,父母双亡让他一时间生活无着。身为犹太人,在犹太民族备受压迫和歧视的年代里,列维坦过着郁郁寡欢的日子。

幸运的是,他的绘画才华受到了大师赏识,很快获得了名声。为了寻找灵感和丰富的题材,他跑遍了莫斯科郊外,用画笔和油彩与天空、森林、河流、土地对话。列维坦的画一点都不复杂,甚至简单得有些粗放,有时候漫不经心,有时候寥寥几笔,颜色的铺陈甚至有点呆板,他追求的正是那种来自大自然的不协调感。

他热爱俄罗斯的自然风光,不动笔作画的时候,他便长时间地躺在林间草地上,享受着置身大自然怀抱的乐趣。在写给契诃夫的信中,列维坦写道:“我还从来没有如此爱过自然,对于它如此敏感。我还从来没有如此强烈地感觉到这种绝妙的天,它流注于一切。但非人人能见,甚至无以名之,因为它不是理智与分析所能获得,它只能由爱来理解。没有这种感受就不能成为画家。”

然而,绘画并没带他脱离被迫害、无权利的现实生活,如同他的祖先一样,身为犹太人,列维坦被歧视、被排挤,糟糕的处境诱发了他的抑郁症。与此同时,他对自己作品的不满意加剧起来,他对用色不满意,对自己无法准确表现头脑中的想象力不满意。精神上的困境通过他的双手表现在绘画上,他涂在画布上的颜色总是不够清澈明快,而是笼罩着阴沉的色调,要么晦暗,要么沉闷,他绞尽脑汁,却无法把清澈透明的空气、欢欣雀跃的落叶表现出来。

作为画家,列维坦却总是和契诃夫共同被提起。列维坦比契诃夫年幼一岁,二人分分合合,却是一生的挚友。他们一个感性,一个理性,却不妨碍他们互相影响,列维坦的许多画作都是在与契诃夫郊游、打猎、闲谈中创作出来的,在契诃夫家里,有许多列维坦使用过的画笔和画具,他每搬家一次,总是会把哥哥尼古拉的画作和列维坦的画作挂在书房里。

列维坦和契诃夫在气质神韵方面有相似之处,如果你同时欣赏列维坦的画作和契诃夫的文学作品,就会发现他们二人在艺术创作中的交流。看列维坦的风景画,你会看到契诃夫小说的感性一面;阅读契诃夫的小说,你会看到列维坦画作理性的一面。

都是感性惹的祸,列维坦的私生活不像契诃夫那样严谨,他是一个多情的人。1892年,契诃夫发表了小说《跳来跳去的女人》,这部小说差点毁了他和列维坦之间的友情,小说隐晦地记录了列维坦的一段情事。

列维坦全身散发着浪漫气质,他多情,对女人也有魅力,一段时间,他和一位爱好绘画的警医妻子关系暧昧,警医知晓一切却只能默默忍受,这一丑事拐着弯儿从契诃夫的笔下流出来,惹恼了警医的妻子,也惹恼了列维坦。长达3年的时间里,这对好朋友没有见上一面。不过,我们可以从契诃夫的小说中窥见这位青年画家的性情,他感情丰富、才华横溢、风度潇洒,性情风流得有点不知自重。

3年后,他们和解了。因为列维坦恋爱失败,他对着自己的小脑瓜开了一枪,医学院毕业又行医多年的契诃夫就成了他的保健医师,在听闻他受伤的消息后第一时间赶到他家里照顾他。契诃夫在他身边守护了5天,其间说了不少鼓励他重新振作的话。他们的友情又回到了从前,列维坦在写给契诃夫的信中说:“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你在我身边生活的那几天是我整个夏季中最安宁的日子。”列维坦辞世后,契诃夫说道:“他是一个伟大的独树一帜的天才,他的作品是那么清醒有力,本该引起一场变革,可惜他死得太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