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梦境的象征与意义

半年来，晓东一直被奇怪的梦境困扰着。每次从梦境中醒来，晓东不是失声尖叫，就是低声痛哭，吓得睡在枕边的妻子从熟睡中惊醒，长此以往，几乎患上了神经衰弱。晓东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怪梦缠身，为了不再干扰妻子的睡眠，晓东决定和心理咨询师谈一谈。

说起来，晓东的怪梦一直与他的父亲有关。两年前，晓东的父亲因为脑溢血突然晕倒，被120急救送到了医院。晓东从外地连夜赶回家里，与父亲匆匆见了一面，两个小时后，老人就走了。短短两个小时，活人变死人，晓东一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操办过老人的葬礼，回到公司正常上班，晓东的脑子还是恍恍惚惚的，始终不能相信他的父亲已经离开。

从那时起，晓东开始做梦，做关于他父亲活着时候的梦。有时候，晓东梦见自己回到了中学时代，离家出走的父亲又回来了，他和晓东母亲复婚，一家人像从前一样快乐。有时候，晓东梦见他闯了祸，被父亲拿着皮带打，他满屋子地跑，父亲满屋子地追，直到他被身边的妻子喊醒，询问他为什么一直喊：“凭什么打我？我又没做错。”晓东记得，有一个梦境出现过许多次，反反复复的，连场景和对白都一样。

在梦里，晓东又回到了小时候，父亲带着他出去探险，走了很远的路，走到一个废弃的仓库。那仓库高高大大，有着威严、厚重的形状，像粮库屯米的粮仓，也像废弃的爱尔兰城堡。晓东跟随父亲的脚步，一点点地走入庞大的建筑内部，四壁是约高3米的玻璃窗，向建筑内部透着光，一抬头，见内部是螺旋式的楼梯，一直通向建筑顶端的圆形光亮处。

晓东觉得那地方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到过，又无法准确回忆。疑惑中，晓东跟着父亲走上了螺旋式的楼梯，一点点站到了建筑物的高处，抬眼望去，更宽大的玻璃镶嵌在建筑物高处，晓东和他的父亲迎着光亮前行。可是在走到最高处之前，晓东父亲的身影突然消失不见，他四处寻找着，沿着楼梯往上爬，却一脚踩空，从高空坠落——当然，晓东从未实实在在地摔在地面上，在未落地之前，他已经从梦境中惊醒过来了。

咨询师解释说：“人在心理上存在没有得到解决的问题，也就是情结，也叫心结，所以才会重复做同一个梦。你回想一下，你有什么未解开的心结吗？”

晓东回想一会儿，“我想不出来，什么算心结啊，我搞不太清楚”。

“那这样，你曾经去过梦中出现的那个场景吗，或者是你和你的父亲曾经有过类似的经历吗？”

“其实我也搞不清楚那个地方到底像什么，如果说它是城堡，我去过爱尔兰的古老城堡，度蜜月的时候，和我媳妇儿一起去的，不过，那已经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其他的我完全想不出来，这不能是现实中的故事照搬到梦里吧？”

“梦境当然不会直接复制现实中的场景，但是梦中情景的出现会和你的某种情绪、某种情感相契合，它可能不是明显的标志，但是某种代替物。”

“这个太深奥了，我理解不来。不过，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我在高中时期也常梦见我爸，不过那会儿总是梦见他死掉了，不是出了车祸，就是得了癌症。其实那时候他活得最滋润，住豪宅，开大奔，整天出入五星级酒店，过得不知道有多潇洒。”

“听你的口气，好像你父亲那样的生活，你不太赞同。你和你父亲的关系怎么样？”

“我也不是不赞同，钱是他自己赚的，他想要怎么花是他的自由。不过，他自己潇洒的时候，从来没想过我和我妈过的苦日子，这点我挺恨他的。”

“恨吗？你用这么严重的字眼？”

“很严重吗？其实，在我爸脑溢血之前，我们已经好几年没见面了，最后一次见面还是我结婚的时候。我读书那么多年，学费都是我妈从她那点工资里一点点攒出来的，我爸从来没管过我，换作是你，你也会恨他的。”

“那么现在呢，现在你还恨着他？”

“我恨了他很多年，现在是人死如灯灭，我也不想计较这些了，人都没了，恨不恨还有什么用？不知道我爸是报复我还是怎么着，人死了，还一直进入我的梦里，生怕我把他忘记了。”

“是吗？是你自己害怕忘记他也说不定！当我们觉得一个人对自己很重要时，往往会想想，如果这个人去世了，我们会怎样？梦境好像在预言着现实一般。梦是愿望的实现，你会做这样的梦，恐怕是你对你父亲的感情早已发生了变化，但你自己却还没有发现。”

精神分析认为，梦是愿望的实现。梦见死去的亲人又活过来了，是一种愿望的实现；同理，梦见活着的人死去，也是一种愿望的实现。毕竟，人的感情是复杂多变的，人在气愤、憎恨时，恨不得对方尽快死掉，梦境的表达也是类似的，梦见所恨之人死掉，实际上是宣泄内心的不满情绪，既然在现实中无法实现，只有通过梦中的幻想来解决——当然，这一切都是潜意识的，不被意识察觉的。

另外，梦见已经死去的亲人，无疑是思念的另一种表达方式。许多人在经历过亲人去世后，在梦中见到已故亲人像往常一样和自己生活在一起，这种梦境是潜意识中的思念和惦记。即使像晓东和他父亲有着复杂的“恩怨情仇”的情况，亲人去世后，他已经在内心深处与曾经憎恨过的父亲达成了和解，他对父亲的恨并不比爱更强烈，只是他自己尚未意识到。

因为梦境有着特殊的意义，弗洛伊德在治疗中特别重视分析病人的梦境。

1900年，他把关于梦境的研究写成了《梦的解析》一书，标志着精神分析这个学派正式诞生。这本书融合了弗洛伊德多年的临床经验和对他自身的梦境分析，最终，他得出结论，认为梦是通往潜意识的捷径，是潜意识愿望的达成。更重要的是，梦境是可以分析、还原的，通过梦的解析，人们能够了解自己的潜意识愿望和动机。

在弗洛伊德之后，创立人格分析心理学的瑞士心理学家卡尔·荣格提出，梦境具有心理补偿、调节的作用，是一个内在的自我平衡系统。不同于弗洛伊德将梦解释为被压抑的欲望，尤其是性欲望，荣格认为梦境是潜意识与意识沟通的方法，梦境使用象征的“语言”，乔装打扮，逃避意识自我的“检查”，而释梦的过程就是从显梦中获得隐梦的意义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