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强迫都是性格的错

查理是一个以行事拘谨、考虑周全出名的人，他永远一板一眼地做事，像机器人一样严格遵守他的个人原则。查理不会一时冲动接下一份合同，也不会欠考虑地得罪一个客户，因为稳扎稳打的工作作风，多年来赢得了业界的名声，打出了自己的天地。不过，查理自己却不如外界评价的那么从容，那么自在。

从5年前开始，查理就在断断续续地看心理医生，他对心理咨询师是这样说的：

从小我就胆子小，最怕我父亲的责罚。每次我什么事情做不好，我爸不是骂我，就是打我，现在想想，我爸肯定有心理问题，也许我是遗传了他的不良基因，现在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意识到自己不太正常已经很长时间了，小时候只是觉得自己胆子小，不敢大声说话，也不敢主动和陌生人交朋友。后来离家到外地读书，在大学里交了一些朋友，培养了一些兴趣爱好，感觉自己有了一些变化，以前的朋友见到我，都说我变得不一样了，我也感觉自己不一样了，自信了许多，为人处世的能力也增强了很多。

只不过，一些本质的东西并没有变化。这么多年来，我脑子里总是会冒出来乱七八糟的想法，有时候，我自己劝劝自己，自我开导一下，就能好一点；有时候自己劝也没有用，忘也忘不掉，继续思考的话也不会有结果。像我昨天见的那个客户，我思前想后地准备了好多天，怎么接待啊，合同怎么谈，一切都安排妥当了，陪了客户一天，感觉各方面都做得不错，不可控的一些小插曲也处理得不错。可是回到家里，我这脑子里还是一个劲儿地过电影，想的全是白天陪客户的情形，临告别的时候，那客户没跟我握手说再见，我就一直在想，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他觉得不太满意？还是说他根本没有诚意合作，一天都在耍我玩儿？想来想去也没有结果，感觉头都要爆炸了。

诚如查理自己所说的那样，他一直有强迫思索、过分紧张的毛病。在一些高难度、富有挑战性的工作面前，他就会习惯性地陷入无止境的担心当中，怕产生糟糕的后果，担心稍有闪失影响了已经安排好的一切，有时候他会自己安慰自己，“没关系的，不要胡思乱想了，不过是自己吓唬自己”，可是自我安慰不见得时时有效。

有一次，查理太太家里的一位长辈生病，查理代替太太去看望，探望结束，回到家里，他仍然忍不住回想，刚刚有没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带的礼物会不会不合老人家的心意，他跟护士问起了老人的近况，不知道老人的儿女会不会多心……因为怕这怕那，查理的生活一直过得很紧张，他总是在自我检讨，不是检讨工作上的表现，就是检讨生活上的大事小情。尽管所有人都夸赞他，认为他已经比大多数人优秀，做得比同龄人更好，他还是一直对自己不满意。

在查理的大脑中，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帮他“减压”，告诉他“要客观地对待事物，不能凭空猜测”，嘱咐他“保持放松，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查理的太太也负责扮演减压员的角色，每次遇到生活中的重大事件，都会第一时间先安慰他，生怕他没完没了地折磨自己。为此，查理又对太太充满愧疚，反复思索与太太相处的细节，想自己是不是让太太压力太大，是不是做了让她痛苦的事情。每到这个时候，查理只好找心理咨询师求助。

从查理的表现来看，他是非常典型的强迫思维。强迫思维是焦虑障碍强迫症的表现之一，属于强迫观念的一种。强迫思维、强迫情绪和强迫意向等强迫症的核心症状不如强迫行为、强迫动作那样外显，容易被外人观察到，强迫思维带来的痛苦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相当于自己与自己的斗争。在强迫症初期，尤其是发病时间不长的患者，一般都能觉察到强迫观念的异常，也知道强迫行为、强迫动作是没有必要的，只是他们没有办法摆脱。

强迫观念让像查理这样的患者时不时地与大脑中的观念“作战”，一会儿是闯入头脑的冲动想法，一会儿是对现实问题的过分担心，患者像戴着一副放大镜一般，过分夸大生活中可能存在的危险、不测、意外，担心自己不能把事情做好，担心违反社会伦理或道德规范。一件事如果只有1%搞砸的可能，他们都会产生100%的担心，找出各种借口吓唬自己，责备自己。实际上，他们脑海中的想法是脱离实际，与现实严重不符的。

患病时间长的患者已经搞不清楚哪个是头脑中的想象，哪个是真实的情况，他们陷于强迫与反强迫的冲突当中，为不能控制的强迫动作、强迫行为而懊恼，为无法消除的强迫症状妨碍工作和生活而痛苦。尽管他们知道自己的行动毫无意义，更没有实际价值，却欲罢不能，令他们想要逃离痛苦却无法实现。

研究表明，强迫思维也好，强迫行为也好，在强迫症患者中，具有某种性格特点的人占据更高的比例，比如说，高智商的、具有极强自律性和责任感的人群更容易钻牛角尖，陷入偏执当中。他们不能容忍自己犯错或者失误，也不能忍受杂乱、污秽、缺乏秩序。这样的人做任何事都极度认真、追求完美，但他们行事拘谨、颇为执拗，完全不懂得灵活应变，为此，他们长期处在紧张、焦虑的状态下，甚少有悠然自得的时候。

众多性格特点中，“完美主义”和强迫症契合度最高。与其说强迫症患者追求完美，不如说他们不能承受半点闪失。强迫症患者对自己要求高，对他人要求也高，他们不做无用之事，不把时间浪费在他们认为没有意义的事情上，稍许的闲暇、放任，在他们看来都是对生命的浪费。完美主义不仅体现在做任何事都要达到完美的标准，还在于强迫症患者不能摆脱焦虑的情绪，他们时刻活在焦虑中，一个目标达成，还有下一个目标在等待，而做到最好是他们的终极目标，也是永远不会实现的目标。

完美主义性格的形成和先天遗传与后天教育有关。调查显示，在家教严格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孩子更容易出现强迫倾向，成绩优异的尖子生也是强迫症的高发人群，高校中，成绩优异的同学患有强迫症的人数高于成绩平平的同学，这可能和他们从小争强好胜、始终保持优秀的习惯有关。

强迫症患者还有一个特点是永远追求确定。但凡成熟的人都知道，所有事情都是不确定的，现在也好，将来也好，世界充满了各种不确定性。强迫症患者认识不到这一点，他们对百分百的确定孜孜以求，不管是已经做好的工作，还是明明关好的门窗，他们都要反反复复地确定。为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不厌其烦地解释来解释去，重复检查出门前是否关好了门窗、是否锁好了车门，每一次检查都是为了获得百分百的确定。对现实状况超乎寻常的担忧就来自他们与众不同的性格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