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我确实和他再次相见了。
第二天早上,我顺着我在地图上做好的记号,找到了他所在的地方。我和方迪是在门口见到的,他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将我请了进去。就这样,我无比轻松的进到了沈娟生活已久的地方。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沈娟的离去,让他不愿再去管理这居住的地方,使得一切看起来无比杂乱,就连卧室都充满了一股味道。灯光无比昏暗,卧室也很潮湿。就好像被遗弃了多年的小屋,就差没有结满蜘蛛网。
整个过程,没有任何难度。我几乎一刀,便了解了他的性命。并且,他没有任何反抗。整个过程,是无比配合的。甚至,当我举起刀走到他的后方时。已经被他发现了,我的手也一直在抖。
“快来吧,其实我都已经知道了。”
仿佛就像他在成全我一般,不断安慰我,让我取走他的性命。他也似乎看出了我的犹豫不决,见我迟迟没有下手,他便直接用心脏冲向我的刀口。并且,嘴上挂满微笑。我们没有任何打斗,也没有任何争吵。平平淡淡却又莫名其妙地,将他送向了死亡。
我真的没有想到,一个人可以如此果决地面向死亡。这也是我,第一次杀人。我之前面对的那么多患者,即使他们的心理无比混乱。可是他们,无不渴望活着。但是,方迪却如此的坚决。这种感觉,就像我成为了他利用的工具,成全了他的死亡。
死亡相对于活着,究竟能够被称为什么,它又是否是活着的另一种代名词呢?
当我面对这场原本应该由我导演的死亡时,我犹豫并且迷茫。
整个过程,从我进门到方迪的离去没有超过一刻钟。他甚至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只是一直站在窗边望着外面不断下坠的雪花,等待着我的进攻。而我却在来之前一直做着心理斗争,迟迟无法下手。所以,当那一片血红的鲜血都溅出来的时候,我居然都没有恐惧,而是显得无比冷静。因为,一切是无比的虚假。仿佛我正在,做一场醒不了的梦。
不过后来,我才发现我被‘利用’了。
当我松开我的双手时,我没有选择立刻离去。而是,无比淡定地在房间里来回寻找。我不知道我在寻找什么,我只知道我要了解沈娟的一切。也知道那个时候,我才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沈娟的味道。我来来回回,跨过了方迪的尸体。无论他的鲜血怎样流淌,我都没有理会。甚至,我也没有让他闭上双眼。因为,我必须明白一点。那就是,为什么沈娟的人格会分裂成方迪。即便之前我多次,为她进行催眠。却始终没有弄清楚,这个原因。关于这原因,我必须弄明白。
于是,我发现了那封信。关于这个事情的真相,方迪亲手写的信。这也是,他在沈娟离去后的独白。也正是因为这封信,才让我恼羞成怒。在我看完信后,我真正变得无比恐怖。我弄花了他的脸颊,卸掉了他的四肢。我甚至在他的身上留下了,无数个刀痕。让人已经无法区分出,躺着的究竟是谁。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倒在地上的是我而不是他。
我确实疯了,只是因为那封信。
其实从久以前,我就知道了你的存在。我一直都知道,其实我们一直都在上演一场无比可笑的戏剧。就像我曾经干的那样,我知道这件事情终归会轮到我的头上。
而关于那本书,沈娟一直都喜欢的那本书《挪威的森林》。我也一直看着,可以说在沈娟离去的这段时间。只有这本书,一直陪伴着我。我也发觉,关于我,关于你,关于沈娟。我们真的,都是一类人。我不知道,像我们这样的存在,又有多少。我们都在用我们自己的行动,去上演着这悲惨的结局。
从很久以前,我就疯了,沈娟也疯了。我不知道,是哪里出现了问题。可是我们的爱情,确实走到尽头了。并且,在我们的心理上也渐渐出现了渐变。我曾经告诉自己,假如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便竭尽全力保护她,将自己的一切都献给她。可是,我发现我错了。我非但没有保护好她,还在不停地伤害她。
我不得不去承认两点,我所隐瞒的事情。
第一,沈娟写的那些信,我其实都看过。并且,寄给你的人是我不是她。当然,信是她自己写的。她也确实,人格分裂了。我也可能知道,为什么她总是幻想成我。这第二个事情,便是我在与她相处多年后。我变得开始家暴她,蹂躏她。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做,但是我确实干了这些事情。这就好像,十多年前。当我第一次将她骗到宾馆后,相对她侵犯一样。可能我,太想得到她了。因为,她总是逃避着,将我的存在从她的世界中抹去。而我,却想让大家知道我和她在一起。
我还记得,我和她走过的那段岁月。她为了我,堕了两次胎。不过,她却一直没有离开我。从那时候起,我就打算一辈子好好照顾她,不要让她受任何委屈。可是,她却总是反反复复在我面前提起她前男友的存在。总是一次又一次的,将我和她前男友进行比较。并且,她的脾气确实很暴躁。总会毫无缘由的发着脾气,也会毫无缘由的哭泣。我只能说,我不了解她。所以,我一直在尽力了解和包容。
我知道,她和你之间发生了什么。这也是我无法容忍的一件事情,即使我知道这总事情终将发生。可是,当我真正了解之后,我还是暴躁了。我将她囚禁了起来,并且不断虐待她。我真的,跟禽兽没什么区别。我也渐渐明白,当初的我是多么可恶。
你一定很想知道,她是怎样离去的。其实,她的死不是自杀。而是我,将她逼迫致死的。你知道吗,我明明知道她精神分裂。我明明知道,她需要保护,需要安全感。可是我,还是无比享受着虐待她,折磨她。我从来没有这样子,就好像我十几年的负面情绪一下子爆发了。就在,她去找你之后的第二天。其实那天,是我将她从你家带了回来。
我并不怪你,我也没有怪过她。我只是觉得,为什么一切会这般摧残着我们。像这种可悲的事情,为何会发生在我们的身上。明明我们,都在尽力想着平淡生活。其实,我一直都想了解关于沈娟的过去。可是她,也一直都没有告诉我。
那天,毒死沈娟之后。我便开始毫无目的流浪,并且拟构了那封信。目的是,让你能够找到我。实际上,你也这么做了。我们并不晓得,对方的去向。所以我们,都在四处漂泊。这就好像渡边,在面对直子死后海边流浪一般。只不过,我们是用我们自己的方式演着两个不同的渡边罢了。
与你雪地相遇的时候,我并没有想到你会迟迟下定不了决心。我以为,我会在那个时候结束自己的罪恶。可是我,没有得偿所愿。我也知道,你会再次来寻找我。
这场故事,也终归是要有个了解的。我知道,我变了。我一直反复思考着,当初的我为何会执意留下沈娟,又为何在最后选择将她毒害。我真的无法知晓,我只能说,可能我的心理也失衡了吧。你知道吗,在我给她服下毒药的时候,她一直抱着我。而我,泪流满面。
其实,我一直都想知道你和她的关系。我一直都在猜测,是不是你们在很久以前就认识了。但我希望的是,你们并不相识。因为,倘若你们相识。这将会是一个,更加可悲的故事。至少你,会变得更加疯狂和痛苦。
我还记得,我第一次牵起她的手的时候;还记得第一次陪她完成组织任务的时候;还记得第一次陪她过生日的时候;还记得第一次和她去游乐场的时候。我真的,想起了太多太多。并且,在我的脑海中也一直都在勾画着一幅又一幅美好的画面。可是,这些终归无法实现了。
我多么希望,一切可以重新来过。可是这一切,终归无法改变。我也清楚,明天的这个时候,也许我就已经倒在了你的刀下。我就可以,将自己的罪恶进行弥补。不过,我也知道这远远不够。我更希望,你能在我的身上进行宣泄,进行报复。因为,到最后。我们三人,也就只剩你一个了。
就像书中描写的那样,最终只有渡边一人孤独流浪。
真的,对不起。非常非常,对不起。
方迪
记与雪天相遇之后
到最后,当我将这封信看完的时候。我整个人瘫倒在了地上,就在那具早已冰凉的尸体旁。这封信,是在方迪和沈娟卧室中找到的。在哪里充满了关于他和沈娟的回忆,似乎在空气中都充满了沈娟的味道。我一边阅读着信封,一遍四处游荡。就像行尸走肉,又像一缕亡魂。
我一会来到窗边,看那漫无目的下坠的雪花;一会来到卧室,沿着墙壁来回摸索寻找沈娟的气息;一会来到方迪尸体旁,和他双眼对视。可是我,其实更像找寻那曾经囚禁了沈娟的地方。不过,当我看到那散落一地的药片。我才发现,原来方迪确实疯了。我也疯了,可是我却可以用我那仅存的意识,用我心理学专业知识进行分析。我发现,一切多么荒唐。
即便我,无法区分出关于那封信中有多少是真,有多少是假。但是,我却能够看懂那两张精神分析报告。
患者:方迪。性别:男。病理分析:重度抑郁。
患者:沈娟。性别:女。病理分析:重度人格分裂。
我似乎看到了,两人在服完了大量药剂之后,相互依偎在一起。也看到了,方迪不愿让沈娟痛苦后,含泪将她毒害。我更看到了,沈娟为了寻找最后解救两人病情的方式,用自己作为实验,寻找我,看我是否能够成功。可是,我失败了。在我行医五六年来,第一次失败。
当我将那一封又一封的信拾起来后,我将它门全部投入火海之中。也就在那个时候,我看到方迪正不断对我微笑。即便我早已毁掉了他的脸颊,我也明白他似乎已经解脱呢。
可是我,注定流浪。
我并没有,将沈娟的遗体运走。她被方迪放在了,精心设计的水晶棺材中。四周摆满了鲜花,放满蜡烛。我一遍又一遍地触摸着沈娟的肌肤,似乎在那个瞬间。我想到了那几夜的缠绵,想到她在我的身体上不断摇曳。那副水晶棺材,被藏到了他们书房的后方。开启那书房机关的,是一本《挪威的森林》。
我坐在了水晶棺材旁,一遍又一遍看着那本我看过无数本的书。忽然间,我进入了一片我看不见尽头的森林。这一次的感觉,是如此真实。真实到,我将要对着远方呼喊着那个名字。
直子,渡边,木月。
当春上春树写下这本书的时候,他一定不会想到。在许多年后,会有三个人将他的故事用另外一种方式上演。并且,那个渡边不懂流浪。
我究竟是书中之人,还是书外读者?我究竟应该如何继续下去?
不过,我知道我确实是个罪人。
我将门轻轻合好,然后对沈娟道了一句晚安。再将,书放回原处。我没有破坏这个空间中的任何东西,除了那个被我摧残了身体的方迪。因为,我真的无法控制自己。之后,我将窗户合上。将窗帘拉死,将一切有光的地方全部遮蔽起来。我没有带走任何东西,除了一瓶五百毫升的白酒。除了那首,沈娟曾经放给我听过的歌。
不如菩提树下割肉喂鹰
不如剃度出家斩断七情
不如别相逢不如别相遇
然后,我真的像渡边一样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