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梦昔写信让孟庆仁把小五小时候的推车捎到五营,孟庆仁收到信马上托人用火车捎到临江,还特意加了两套他新做的积木。
张营长又找人特意去临江取了回来。
有个这个小推车,方小菊终于不用背着拥军做饭了,喜得她拍着沈梦昔的后背说:“你这孩子咋这么好呢!”
拥军坐在垫了小被子的推车里,抓着几块积木,朝嘴里塞去。
“吐吐吐!”方小菊急的直喊。
沈梦昔拿出一小包宝塔糖给方小菊,让她晚上临睡前给孩子吃上,爱军十粒,建军七粒,拥军五粒。又嘱咐她定期清洗一下玩具。
第二天一早,方小菊气急败坏地拉着张建军找到了沈梦昔:“咋整啊咋整啊!那一包打虫药都让老二偷吃了!”
沈梦昔吃了一惊,赶紧给建军做检查,问他:“什么时候吃的?肚子疼吗?哪儿不舒服?”
“昨天,肚子疼,拉完就不疼了。”
“哦,宝塔糖好吃吗?你吃了几粒儿?”
“好吃!我吃了仨!”
“屁!那一包得有二十粒!”方小菊劈手给了儿子后脑勺一下。
“就是仨!”六岁的孩子梗着脖子。
“嗯,小姨相信你。”沈梦昔看着张建军说。
孩子忽然低了头:“我给别人了。”
“你给小朋友们分了是吗?”
“嗯,他们都是我的兵,我也不能吃独食儿啊!”张建军很仗义地说。
“建军是个好孩子。但是小姨跟你说的话,你必须记住了!”沈梦昔很认真地与张建军对视:“那宝塔糖,虽然叫糖,但是那是药,是给肚子生虫的人吃的,吃多了会生病,其它的药也不能乱吃,严重的还会死人!”沈梦昔故意说的严重些。
张建军倒抽一口冷气,“那那那怎么办?”
“你给他们分了几粒?”
“当然是一人仨了!”张建军一脸那还用问的表情。
沈梦昔松了一口气。
“小姨已经给每个有小孩儿的人家,都发了药,你以后不要把自己家的药,分给别的小朋友了。每个小朋友年龄不同,吃的药量也不一样。”
张建军听说每家都有,还有点发呆。
方小菊照着张建军屁股给了两下:“家家都有,就你傻了吧唧把自己家的拿去分了!”
沈梦昔拿出一包宝塔糖给了方小菊,嘱咐她回家晚上再给孩子们吃下,明年开春会再给她。
又拿出一包话梅糖给张建军,“这个是糖果,你如果愿意,可以分给姐姐弟弟和小朋友们。”
方小菊伸手阻拦,沈梦昔冲她摇摇头,“建军是个特别好的孩子,怪我没跟他说清药和糖的区别。我相信建军以后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对吗?”
“嗯!”建军郑重点头,推开糖果:“我不要糖,我犯错误了。”
“那你帮我带给你姐姐吧,女孩子都爱吃甜的东西。”
“呃,我姐也不要。”
“要,我和你姐认识十年了,她会要的,你帮帮我忙吧!”
“那好吧。”张建军叹口气接过糖果,被他妈一推一搡地弄回家了。沈梦昔边看边笑,她锁上门,准备到有孩子的哪几家,再走一遍,叮嘱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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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季华和张玉峰的结婚,像是一首歌曲被人起了个头,轰然变成了大合唱。
陆续的,很多对情侣浮出水面,公开出入,一起打饭,一起打水,一起在河边洗衣服,甚至听说,他们已经悄悄跟营部打了结婚报告。其他连队也有大龄知青搞对象、结婚的情况出现。
秋风萧瑟,但是春意盎然啊!
老三届里高中毕业的那些知青,都已经二十四五岁了,申请结婚也说得过去。团里表面上严禁知青过早搞对象,影响农场建设,但还是批了几对大龄知青的申请。
一时间,到处喜气洋洋,沈梦昔跟着凑份子随了好几份礼,有的是大伙儿一起买个暖壶,有的是单独随礼一块或两块。
营部没有多余的单身宿舍,结婚了总不能再去住大通铺吧,最后张营长下令将一间大宿舍,间隔成了五个小间,其实就是在炕上砌了堵墙而已,每家拉个帘子,或者安个拉门。每间只有六七平方米,但是他们都很开心。
沈梦昔想到自己的里外两间的宿舍,十分汗颜,她那段时间非常的低调,尽量不引起别人的注意。
在团部,沈梦昔见到刘文静,说起最近结婚大潮,就问她,是不是也考虑结婚了。刘文静脸红红的,说还没有考虑。又说,周和平说的,他们才21岁,先不急着结婚,万一有天能回城了,因为他们已经结婚落户而回不去就惨了。
沈梦昔一听,很是佩服周和平的高瞻远瞩。不过看样子,他们的关系也是随着大流公开了。
“好好处着,你们很相配。别落了文化课,要是有一天让咱们考大学了,说不定还能当回大学生呢!”
“真的吗?”刘文静猛地瞪大眼睛。
“完全有可能啊,一个国家不可能总也没有大学生吧!”
“嗯,有道理,我跟周和平探讨一下。”
“切!重色轻友的家伙!”话音一落,沈梦昔胳膊又挨了一下。
回到五营,沈梦昔留心了一下,来自沪市京城的知青,谈恋爱的不多,偶尔有几对也都是来自同城。来自大城市的知青,见识见解自然不同,他们大多比较成熟,更加知道自己要什么。
这天,沈梦昔和贾世兰在食堂吃饭,李家伦和王建国端着饭盒坐了过来,沈梦昔有些嫌弃地白了他们一眼,要知道现在是春风荡漾的时期,能坐一桌吃饭的可都是谈对象的。
“啥事儿?”
“呃!”李家伦被怼的一愣,“没事儿就不能跟你俩一起吃饭了?”
“你不看看现在都啥人儿才在一起吃饭啊!”沈梦昔用下巴朝食堂扫了一圈。
“唉,还真有个事,让你俩参谋一下。”李家伦做苦恼状。
“有话快说,有…快放!”贾世兰咽下食物说,“一看你就没好事儿。”
“我收到一封情书。”李家伦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推到桌子对面。
“停!”沈梦昔伸手阻止:“我们不看!不管谁给你的,你给我俩看,都太不尊重人家了!”
“我压根儿就不喜欢她,还管什么尊重不尊重?你俩看不看?”
“不看!”
“不看拉倒,我直接说!”李家伦还来劲了,“是姜淑英。”
“啊?”沈梦昔和贾世兰惊掉下巴。“怎么是她?哎,不过也挺好的,她长得挺好看的。”
“她约我今天晚上六点半到河边去,你们说,我怎么办啊?”李家伦的表情难以捉摸,带点儿洋洋得意,又带点莫名其妙的狡黠。
沈梦昔奇怪地看着李家伦:“你刚才不是说不喜欢她吗,那还犹豫什么啊?”
李家伦脸忽然通红,半天没说话。
扒拉了两口饭,又问:“你俩咋不处对象?”
贾世兰说:“不想处,处了就得结婚,女的一结婚就完蛋了,整天看孩子做饭,我妈就一直后悔结婚,我奶奶也是,看完儿女还得看孙子,一辈子都为别人活着。所以我决定这辈子都不结婚了,省得跟我妈一样后悔。”
沈梦昔看着她:“喂,你是认真地吗?”
“认真地。”
“你这个想法不错,也适合我!等以后咱俩都成老太太了,就搭伙过日子吧,还能互相打120叫个救护车啥的。”
“什么玩意儿?120?”贾世兰问。
“口误口误。”转头对李家伦说:“你以后想在黑省还是回京城?”
李家伦想了想,看着沈梦昔说:“也可以留在黑省。”
王建国猛地呛了一声,忽地站起来:“我吃完了,去刷饭盒。”站起身来走了。
“你如果想回京城,最好不要处对象,你一走,那不是坑人家女的吗?”沈梦昔继续说。
“她可以跟我走啊?”
“哈哈哈哈!”沈梦昔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李家伦,你以为你谁啊!你自己能回去就不错了,还想带个姑娘回去!”
“那你以为我是谁啊!”
“我怎么知道你谁啊!”沈梦昔指指他的饭盒:“吃饭吃饭!凉了都。”
沈梦昔扭头对贾世兰说:“你知道吗,那种处对象时候山盟海誓,一听到回城义无反顾自己走了的,就叫渣男!”
“有人回城了吗?”李家伦问。
“啊?……没有啊,我就假设一下。吃饭吃饭!”
远处一桌,姜淑英和杨萍看着他们相谈甚欢的样子,神情变幻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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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沈梦昔接到罗翠兰的信,信中夹着一张二寸照片,居然是二哥孟繁江和她的合影,罗翠兰端坐着,孟繁江站在他的左后方,两人稍稍偏头看向右上方20度,似乎在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沈梦昔惊呆了,罗翠兰说他们处对象了。
那个一直等待孟繁江的女青年,倒是真心喜欢他,让她的父亲帮助孟繁江在公社安排了个会计的工作,平时在生活上对他也是照顾得无微不至。只是对于刘三妮“弃妇”的身份有些介意,借着孟庆信寄信祝福他们订婚的机会,联系上了孟庆信,刻意交好,并对林青芝这个京城继母很是推崇。
孟繁江无意中听到了未婚妻和准岳母的聊天内容,言语中对他的母亲极是贬低,在她们心目中,被丈夫抛弃的女人,自然不是什么好货色,定是有些让人不能容忍或者让人不齿的缺点。孟繁江本就是因为母亲着急才勉强处的对象,现在既然对方嫌弃,当即毫不犹豫破门而入,直接与那女人解除婚约,订婚的礼物都放弃不要了,并且离开了公社,回到双河村。
一切做得干脆利落。那女人几次哭着到刘三妮家道歉,表示以后一定对刘三妮像亲妈一样,但是孟繁江并不相信,劝她赶紧找别人吧。
刘三妮也非常痛苦,觉得自己拖累了儿子,让儿子快三十岁了还说不上媳妇,她跑到山上,跪在公婆的坟前痛哭不止,回来大病一场。
孟繁江却劝母亲说,早早看清这家人是好事,总比结婚有了孩子才发现要好得多。
刘三妮觉得还耽误了儿子的前程,不仅没让儿子跟去京城,还不让他当兵,现在连公社都去不成了。哭得两眼跟桃子一样,整天郁郁寡欢。
孟繁江回到双河村,连生产队会计的位置也没有了,总不能他一回来,人家就给他让位子吧。他就跟其他生产队员一样出工挣公分,虽然辛苦,但是他一句怨言没有。闲了还上山打些野物,上交生产队一些,自己家也改善一下。孟繁江长得高大英俊,城里来的女知青都青睐于他,但他从来不和她们多来往。
罗翠兰收到沈梦昔的信和毛线,就拿到刘三妮家里,念信给她,让她帮忙设计毛衣样式,一来二去,和孟繁江接触就多了,加之刘三妮本来就喜欢罗翠兰,自然而然他们就处了对象。
沈梦昔看完信,笑得合不拢嘴。她了解罗翠兰,那是个善良美丽的姑娘,有了她做媳妇,起码刘三妮不用像太姥一样,哭着骂娶错媳妇儿毁三代。
她立刻铺纸提笔,写信祝福他们,信的抬头就写了“二哥二嫂你们好!”,她想象着罗翠兰看了这一句肯定羞红的脸,喜滋滋地又在武陵空间挑了三斤藏蓝色的毛线,一并寄给罗翠兰,让她给二哥也织一件毛衣,增进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