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运筹帷幄

吴军四路人马一路厮杀,来到南郡城下。徐盛、丁奉抬头朝城楼上望去:只见城楼上旌旗招展,中间插有一面帅旗,上书“赵云”二字。徐盛、丁奉大惑不解,很是纳闷。

就在这时,城楼垛口内探出一个脑袋,对着徐盛、丁奉大声喊道:“吴军弟兄们,对不住你们了。我家军师诸葛亮已派赵将军抢先一步,进了南郡城。感谢你们夺城之功,辛苦你们了。你们还是回江东去吧。”

徐盛、丁奉听罢,肺都气炸了:世上哪有这等好事!我们拼命厮杀夺来的城池,倒让他们不费事就占了。就要发兵攻城。恰在此时,周瑜、程普率领大队人马赶到。

周瑜听完徐盛、丁奉的报告,觉得诸葛亮确实是欺人太甚,为人也不厚道,做出这等趁火打劫的勾当来。这口气实在是咽不下去。但转念一想:他们是有备而来,以逸待劳;我们是昼夜作战,伤亡很大,将士们也都疲惫不堪,现在硬要攻城,伤亡会更大,而且也没有决胜的把握。又想到:曹仁不会就此善罢甘休,肯定是还要来犯的。也好,就让刘备来替我们抵挡抵挡吧。

想了想,就对徐盛、丁奉说道:“去告诉他们,就说:‘谢谢军师派兵守城。有劳赵云将军,辛苦守城了;并代为向刘皇叔、军师转达。’”说完,就和程普一起带着吴军将士拨转马头,班师回东吴去了。

周瑜率领大军回到京口,孙权亲率文武大臣出城相迎。周瑜见孙权亲自来迎,慌忙滚鞍下马,伏地请安。

孙权连忙抢步上前,一把扶住周瑜,说:“公瑾请起。你辛苦了!”孙权携着周瑜,二人徒步向城中走去。

这座城池是孙权在去年特地下令筑建的,内外都用砖石砌成城墙,椭圆形,周长千丈有余,南面、西面各开一道城门,门名为京口,号称“铁瓮城”。后来因此城凭山临江,形势险要,统称为京口城,也就是现在的江苏镇江。孙权随即将吴郡治所从吴县(苏州)迁于此城,定名京城。孙权俨然以帝王自居,这里就是他的首都。

孙权一边走一边向周瑜介绍京城的布局。周瑜边听边点头称赞,他对孙权选择此地作为京畿之地大加赞赏,说道:“京城的地位控楚负吴,襟山带江,是个好地方。”

回到城中,孙权命大摆酒宴,接风洗尘,犒劳将士,庆贺周瑜赤壁大捷和北征凯旋。

孙权手挽周瑜,款步登上大殿,命赐座身旁。二人一边劝酒,一边倾诉久别思念之情。孙权关切地问起周瑜伤情,周瑜回说道:“谢主公挂念。小小箭伤,并无大碍。请主公放心。”

二人说着说着,话题就转到了眼下的时局上了。孙权问周瑜道:“听说你们攻下了南郡,却让刘备给占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周瑜忙回禀道:“主公,我正要向你汇报此事。我正在酝酿一个大的计划,南郡不过是暂时让刘备来替我们守卫而已。赤壁之战和北征曹仁,我军虽然大获全胜,但我军伤亡也很大,将士们也都疲惫不堪。曹仁虽然退守襄阳,但对我东吴肯定是虎视眈眈,一有机会还要来犯。诸葛亮趁我军出击曹仁之机,抢占了南郡,坐收渔翁之利,这实在是小人之举,不是君子所能为的,他们就是一帮鸡鸣狗盗之徒。但这正好可以为我所用。就让刘备守南郡,好替我们抵挡曹仁的进犯。我们则可以安心休养,趁机用兵西川。待将来江东、西川连成一片,北可抗拒曹操,南可围堵刘备。到那时,小小南郡就是我们砧板上的肉,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了。”

孙权听了周瑜的一番陈述之后,紧紧握着周瑜的手,激动地说:“公瑾,你是我东吴的中流砥柱。你有这样长远的打算,智谋超群啊!”

周瑜接着说道:“现在曹操败退许昌,元气大伤,需要休养生息;北方边境又有少数民族经常袭扰,已无力举兵来犯。曹仁虽然近在咫尺,但有刘备替我们挡着,主公无需忧虑。我最担心的倒是刘备。刘备虽然寄居在荆州,但他自称是皇室后裔,未必就没有虎狼之心。他手下现有关羽、张飞、赵云三员猛将,又有诸葛亮为其出谋划策,真可谓是如虎添翼。主公要小心提防才是!”

孙权听周瑜如此说,忙问:“公瑾可有应对之策?”

周瑜迟疑起来,半天才说道:“计策倒是有。只怕主公不肯采纳。”

孙权忙说:“公瑾,你但说无妨。”

周瑜说:“那好。我就说说我的想法:刘备夫人甘氏,死了已有些时日了。听说刘备现在正准备续弦。主公不妨以小妹招婿的名义把刘备召来。倘若小妹能看上刘备,主公就将刘备羁留在东吴,待若上宾,让他断了回去的念头。他刘备纵然是只老虎,也只能被你囚在笼中。这样也就绝了我东吴的后顾之忧了。不知主公意下如何?”

孙权听后,沉吟起来,半天也没说话。最后只说:“这个——让我仔细想想吧。公瑾,来,喝酒!”

再说诸葛亮趁吴军与曹军混战之机,抢先占了南郡。料想:周瑜必定是要大动干戈,兴师问罪的。可是出乎意料,周瑜只留下了:“谢谢军师派兵守城。”一句话,就班师回江东去了。诸葛亮尽管能掐会算,但还是弄不明白周瑜这闷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这一天,诸葛亮又在刘备帐中研究东吴事态,忽听外面传报:“东吴副都督鲁肃来见刘皇叔。”

诸葛亮忙说:“一定是周瑜派来有事相商。主公,我暂避屏风后面,且听他说些什么。你只管听他怎么说,不要轻易答应他什么。”

刘备回答道:“知道了。”

鲁肃进了营帐,见到刘备,忙上前施礼,说:“刘皇叔一向可好?我代吴侯向你问安。”

刘备也忙着还礼,说:“承蒙吴侯挂念。子敬快请坐。”二人寒暄一番之后,坐定。

鲁肃接着说道:“我家主公要我特来向你致谢:刘皇叔替我们东吴守卫南郡,抵挡曹仁,劳苦功高哇!”

躲在屏风后面的诸葛亮听鲁肃这么一说,一下子明白过来:哦,周瑜原来是在拿我们做挡箭牌啊。我们倒成了东吴看家护院的看门狗了。周瑜高我一筹啊。

又听鲁肃说道:“我家主公对刘皇叔是十分挂念,关爱有加。听说刘皇叔正准备续弦,特意遣我来告知:我家主公有一小妹,年方二八,才貌双全。欲择刘皇叔为婿。不知刘皇叔意下如何?”

刘备正听得心花怒放,忽听鲁肃相问,便脱口而出道:“我愿意前往。”竟然把诸葛亮的叮嘱忘得一干二净了。

诸葛亮在屏风后面听刘备如此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心中惊叹:周瑜此计十分厉害。我家主公就要做东吴的阶下囚了!

诸葛亮暗中长叹道:“既生亮,又生瑜;有瑜,亮则无用武之地矣!”

鲁肃一听刘备这么爽快就答应了下来,忙起身告辞,说:“我这就回去禀告我家主公。刘皇叔你可要言而有信哦!”说着,走出营帐,回东吴去了。

待鲁肃离开了营帐,诸葛亮便急急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刘备赶忙迎上去,说:“你看,我一时性起,就答应下来了。竟把军师的话给忘了。军师,这可怎么办啊?”

诸葛亮想了想,说:“主公既然已经答应,不去就是失信了。但你必须依计而行,才能去得。”

“一切听从军师安排。”刘备连忙应允。

鲁肃回到江东,面见孙权,把刘备答应前来相亲之事对孙权说了。孙权忙叫人请来周瑜,商量对策。

周瑜对孙权说:“主公,刘备要来东吴之事先不要对外声张,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刘备若要求见我,主公就托词说:公瑾箭伤未愈,需要静养疗伤。我趁机暗中出兵,借取西川之名,把南郡给拿下。刘备与小妹相亲,不论小妹愿还是不愿,主公务必设法将刘备羁留江东,等我班师回来再作理论。”

孙权听说周瑜又要带兵出征,便断然阻止道:“公瑾箭伤未愈,万不可鞍马劳顿。我要你好好休养,等养好了身体再说!”

周瑜见孙权不让自己出征,便向孙权恳切说道:“请主公不要担心我的身体。我受先兄及主公的知遇之恩,虽死也不能报答万一。现在是取南郡的最佳时机,请主公应允!”

孙权听了周瑜的肺腑之言,感慨道:“公瑾,你为我东吴真是殚精竭虑,鞠躬尽瘁啊!”于是,就派了自己的从兄孙瑜做周瑜的副手,发兵出征西川。  

刘备在赵云的护卫下,如约来到了江东,拜见了孙权,与孙家小妹一见钟情。二人在乔国老的媒妁之下,双双牵手洞房。

孙权让刘备过着最优裕的生活,让他整天沉浸在灯红酒绿、笙歌曼舞的日子里。刘备得意忘形,真的是乐不思蜀了。

然而,在留去刘备的问题上,东吴政权内部出现了严重的分歧。周瑜在出征西川的路上,给孙权上了一道疏文,上面写道:“刘备这个枭雄,有着关羽、张飞两个熊虎之将的帮助,必不能长久屈居人下。应抓住刘备大半辈子坎坷劳顿、心神疲惫的软肋,以关怀的形式,把他迁移到莺歌燕舞的吴县(苏州),筑造宫室,送上美女、器玩,以娱其耳目,使之沉湎于温柔之乡,失去斗志,从而与关羽、张飞天各一方,断绝联系。挟了刘备这个人质,我便可在荆州趁机进攻,收回土地,了却大事。如果放了刘备,并同意让刘备督领荆州,割让土地,以为资用,使刘关张三人重新聚到一起,回到疆场。到那时只怕是再难以制服了。”

看了周瑜的来信,孙权心里起了波澜。周瑜智谋深远,话说得句句在理,而且对有良策。但是,在百般深思、权衡利弊后,孙权有了自己的想法:周瑜计策妙虽妙,然而毕竟只是从军事着眼,从局部着眼,没能站在天下整个政治格局的高度来看。刘备确实是将来强劲的对手,但正由于这个强劲,才能和自己构成有效的孙刘联盟,在荆州牵制曹操的兵力,使自己可以摆脱战线过长的困难,从而集中优势兵力,先统一扬州全境,以绝对优势和曹操抗衡,再图北进,进而统一中原,也未不可。再者,刘备是天下闻名的英雄,备受世人注目。在此纷乱之际,广揽天下英才,表现自己有豁达度量;如果扣留刘备,必然会造成极大的负面效应,这对招揽贤才极为不利。还有,即使扣留了刘备,刘备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不会看不出其中的奥妙,也不会坐以待毙地听任摆布,说不定还会生出事端来而不好收场。因而,刘备不能扣留,应该放他回荆州。

就在这时,身为裨将军的吕范来见。吕范可是孙权最贴心的人物。当年,吕模、吕范兄弟二人是孙家的家兵,跟随孙坚、孙策转战南北,东征西伐,出生入死,战功赫赫。孙权把他二人视为家人,关系亲密。吕范此次是趁着进京述职的机会来见孙权的。吕范极力主张扣留刘备,说道:“刘备这是自投罗网,主公务必不要让他成为脱网之鱼。”拜见时鲁肃在场。周瑜不在身边,鲁肃就是孙权身边最可信赖的智囊。

听了吕范的建议,一直不避艰难在维护孙刘联盟的鲁肃,大不以为然,当场表示坚决反对。鲁肃不仅反对扣留刘备,还主张把荆州借给刘备,以形成多面对抗曹操的战略格局。鲁肃说道:“将军虽然神武盖世,然而曹操的威力还是十分强大的。现在曹操虽然占据了荆州,但还未能实际控制。我们不如把荆州借给刘备,凭着他在荆州的根基,进行安抚,必定能得到当地百姓的拥护。这对曹操来说是多了一个劲敌;而对我们来说,则是多了一个朋友。我认为这才是上策。”

孙权听了鲁肃的分析后,深感鲁肃比自己考虑问题更深入了一层,心中十分佩服,也更加坚定了放刘的决心,而且赞同鲁肃的主张:借荆州给刘备。孙权还考虑到,仅靠刘备的兵力,还不足以抗拒曹操。既然把荆州借给了刘备,为确保刘备在荆州能有效地抗击曹操,素性就把人情做到底,再拨出一部分军队,划归刘备统一指挥。

想到这里,孙权主意已定:他要亲自送刘备过江回到荆州。

在江边的一艘豪华游船上,孙权和刘备正在喝着离别酒。

刘备感激道:“吴侯国事繁忙,还特来相送,备万分感激。”

孙权说道:“孙、刘联姻,你我就是一家人了,不要说什么感激的话了。妹妹自小被母亲溺爱,没有过过苦日子。现在又要随你去荆州,远离家园。你要善待我妹!我妹如有委屈之处,不要怪我这个小舅子翻脸不认人。”

刘备把娇妻孙尚香往身边搂了搂,笑着说道:“我哪敢欺负她呀。她不让我跪搓衣板,我就上高香了。”

孙尚香撒娇地偎依在刘备的怀里,对刘备说道:“皇叔讨厌!”说着,顺手捏了一把刘备的鼻子。

孙权当作没看见,继续说道:“赤壁大战,曹操被我们打得大败,退回了许昌。但势力任然是最强大的。孙、刘联盟必须加强,同心同德,才能共同应对曹操。皇叔不要有疑虑。”

刘备说道:“主公借荆州给我,又嫁小妹与我,恩重如山。孙、刘如同一家,我绝无二心!”刘备话锋一转,对孙权说道:“周公瑾雄才大略,文武超群,气度恢宏,战功显赫,此人是人中龙凤,恐不能久居人臣也!”

孙权深知刘备说话的用意,脸上露出了不悦的神色。心中暗想,刘玄德确有野心。将来究竟是友是敌,也未可知!现在放他回荆州,可能就是放虎归山。想改变注意,可是一时也找不到说词。孙权低头沉默着。

刘备见孙权沉默不语,脸上也有不高兴的神色,赶忙说:“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说着就站起身来,拱手俯身,说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备感念吴侯深恩,此生难忘。就此一别了!”

孙权起身,双手抱拳,说道:“皇叔保重!”

刘备也双手抱拳,回敬道:“吴侯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