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后果

我感觉自己很神奇。

那天的最后我甚至都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心跳了,但我就是活了过来。

我依旧清醒着,那么容易昏倒的人,居然在那个最应该昏迷的时间里,格外清醒。

一张大被盖着两个人,秦白紧紧的搂着我,肌肤相贴那样紧密。

我眼睛干涩,疼得难受,哪里都疼,心里却没有任何想法。

就这样吧。

我想,我的人生已经很糟糕了,再糟糕点也没什么。

就这样吧,南溪。

我这样告诉我自己。

“秦白,欠你的我还清了,你以后别再来了。”我听见自己冷静的说。

秦白的头靠在我的颈项,那样的依赖而亲近,可他吐出来的话却是那么恶劣。

“不可能,南溪,你想都别想。”

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我只知道我现在很怕他。

随他吧,我想。

反正我们之间也不可能有结果。

我还是我,只是更沉默了。很多时候脑子里什么都不想也能坐一天。

我看病更准了,很多时候人还没上门我就有感应了,等人一进屋,我心里就什么都知道了。

我的名声更大了,找我看病的人都需要排队了。

晚上,我跪在蒲团前,看着一尊尊笑的慈祥的神像。

“这也是我的劫吗?”过了,我就能功成名就。

我突然就哭了。

那种被命运卡住喉咙的感觉,让我喘不过气来。

白天我给人看事,每七天的晚上还要送去世的人通过水井去黄泉。

我的生活很有规律,除了秦白来的时候。

他依旧会来,有的时候连着来两三天,有的时候十天半个月不见人。

附近邻居都知道我有了个有钱的男朋友。

只有我自己不知道。

秦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如同当年他认定了我是他女朋友一样,只要他觉得,完全就不用知会我。

面对这样的秦白我无计可施,他不会再强迫我,最多只是亲吻,他还会如以往那般宽容的对我笑。

仿佛那天的他都是我自己做的梦而已。

我不再反抗,因为我知道自己不过是徒然。

秦白会在我关门之后拉着我去屋顶看星星,他在屋顶安放了一张摇椅,只够一个人坐,可他偏偏要抱着我。

他和我说省城的天空是看不见星星的,因为灯光太亮,星星的光芒都被遮挡了。

很多时候看着看着我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秦白已经走了。

之后日复一日。

我是在月事晚来一个半月的时候才发现不对的。

我的月事本来就不准,经常两个月才来一次,而且那段时间太忙,我根本就没有想到别的什么。

那天红叶给我打电话,说她突然走血了,医院没有检查出异常,只说是让安心养胎。

红叶心里没数,问我有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我突然想起了我自己已经有两个半月没有来过大姨妈了。

一支验孕棒揭示了全部,我怀孕了。

我颤抖着手,几乎是甩病毒一样的扔开验孕棒。

怎么可能?

我从来没有想到过结局会是这样。

我和秦白应该在他厌倦了之后分开,我接着过我的生活,他回去他的生活。

这算是怎么回事?

我愤怒的跑到堂口前,“这就是你们给我安排的命运?”

找一个男人让我怀一个孩子,之后让这个孩子继续守在这里?

做梦,不可能!

我绝不同意。

我绝不能留下这个孩子。

我这么多年第三次主动出了县城。

第一次是逃离命运,第二次是逃离命运,第三次还是逃离命运。

前两次都失败了,第三次我绝不会退缩。

我直接打车往医院去。

县城的医院做不了这样的手术,我要去省城。

我颤抖着缩在车子的后座,回想自己的这二十四年,一直在失去。

我不知道自己还有些什么,但我知道,我之后会失去半条命,会因为这个决定愧疚一辈子。

但我绝不后悔。

我不愿意让我的孩子继续我的命运。

以一人的牺牲,换取整个家族的兴盛。

我太累了。

站在妇产医院的门口,我坚定着步伐往里走。

前台的护士大概被我紧绷的表情吓到了,当我询问人流的时候,她愣了愣才给我指路。

我挂了号往三楼去排队。

坐在候诊的椅子上,我看见对面的女人身上挂着的两个孩子,两个堕胎婴灵。

我突然很厌恶自己的眼睛,为什么要看到这些。

那些被打胎掉的孩子跟在自己母亲的身边,因为是被遗弃的,连个功德都没人给他们,他们破衣烂杉衣不蔽体,身上都被冻的青紫。

我闭上眼睛不敢去看,手不自觉的放在肚子上。

我告诉自己别怕,南溪,你不会像她们一样的,你是先生,很厉害的先生,你会超度这个孩子,送他体面的入轮回,甚至还能让太爷爷帮着找个好人家。

南溪,别心软,千万别心软。

想想你的一生,坎坷不安,这样的痛苦你还不知道吗?

这个孩子如果生下来,将会步入你的后尘,它的一生同样会颠沛流离。

别让它出来受苦了,你什么也给不了它,帮着给它再找个好人家,就是你唯一能做的了。

我深吸一口气,咽着口水,可放在肚子上的手却控制不住的越捂越紧。

不知道等了好久,有护士叫了我的名字。

坐诊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女医生,我麻木的说道:“我要做人流。”

医生见怪不怪的开始开单子,“先去检查吧。”

我从包里拿出一沓钱,“我不检查,最快的速度直接做。”

医生愣了一下,不自在的说道:“你这是做什么?”眼睛却看着钱,费力的移开。

那一沓钱有两万,我说道:“我是被强暴怀的孕,这孩子我不想要,也不想别人知道,我要现在就做手术。”

那医生纠结了一会儿,许久才说道:“那我就当帮你一个忙,但你要签手术同意书,不检查有什么后果你都得自己承担。”

“好。”我痛快的答应。

那个时候我就想,死了也好,我就连同这个孩子一起去了,还能照顾它。

也结束我这被摆布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