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鱼本想就此度过奈何桥,忘记前尘往事,重入六道轮回,奈何弱水三千它根本不渡她这种损了魂魄的仙灵。
那个孟婆,明明汤都让她喝了,才告诉她奈何桥要限制人数,只有三魂七魄俱全的生灵才能过去——她却在那日被蓝意歌给骗走了一魂一魄。如今残缺不全,居然过不去奈何桥。
过不去奈何桥的她,不得已之下,只好飘飘荡荡去了望乡台上飘了一会儿,又由于她断了仙根,失了一魂一魄,周围很多过路小鬼都嘲笑她。
还好,有一个小鬼登上望乡台时,看见了她,倒好心过来,同她一道蹲下,问:“小姐姐这是怎么了?”
羡鱼就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他。这个小鬼沉吟半晌,说:“我倒是有个法子,只是不知道,姐姐是仙灵管不管用。”
“那……那你倒不妨说说?左右我也过不去奈何桥了……”
“小姐姐不是有一魂一魄尚且停留在凡间?”
她拨弄着望乡台上青石砖缝隙里顽强生长出来的九夭草,嗯了几声,望着这个小鬼略微发白的脸,他又道:“不如就攀上还阳结,回到人间寻回那一魂一魄?”
“什么?”
她没怎么听明白他说的东西,怎么还能回去呢?又怎么回的去。若是还阳如此容易,世人又怎么会怕死。何况她作为仙灵,已经断了仙根,无法在世上存在的了。不能位列仙班的仙灵,终是要灰飞烟灭于凡世。
这个俊俏的小鬼扶了扶帽子,说:“咳咳,在三生石后边就有一处险崖,叫做幻灭崖,那处崖有三千三百三十三尺高,崖上有一根还阳结,鬼族传说中,攀过还阳结,荡过九渡海,便能回到凡间,重新做人。”
她保持怀疑态度:“你这小鬼,你怎么知道这样多的?”
他拉低了帽檐,却轻咳两声,说:“咳咳,我也是听说的……”
她半信半疑地看他一眼,歪着头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只觉得他脸上的白是搽了什么粉搽出来的,便伸手去摸了一下,这个举动把他吓到了,他吓得往后一退,便跌坐在了台上。
“你……你做啥?”
羡鱼嘿嘿笑了两下,说:“这是什么牌子的粉,竟然这样白?”
小鬼沉默了许久,才说:“面粉。”
我:“……”
“那,小姐姐你是去还是不去呢?”
她警惕地看着他,说:“你这么想让我去,是为了什么?”
他也直言不讳,挠了挠头:“不瞒你说,我一直有个夙愿未了。听说九渡海里有一位渡船姑娘,传说她是冥界的鬼花……”
她寻思:鬼原来也有鬼花……
他接着道:“我一直想问问她,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喝杯茶。你经过九渡海的时候……能不能替我,问一问?”
原来鬼也难逃七情六欲。
自从她喝下孟婆汤以后,前尘的种种已经不记得了。孟婆告诉她她少了一魂一魄,过不得桥,她才回望乡台上看一看过去,究竟怎样失的魂魄。看了很久,只见到两个人,一个是锦衣华服娇艳欲滴的美人,一个是面容平凡的道士。还有就是,那座华丽宫殿里,还有一个将死的她。
她已经不记得前尘,偏偏知晓前尘的恨意,不去报仇并不打紧,然而重要的是若她夺不回她的那一魂一魄,便连重入轮回的资格都没有。
那个小鬼眼巴巴地望着羡鱼,说:“那个九渡海是只许黄泉使者或者冤魂过的,我不能去,不过据那些黄泉使者说,她真的很美……”
她正想着她的事,不料被他一句话打断,想恼火但又生不起气来,只好笑了笑,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么,这自然是人之常情,只是没料到你们鬼族也是这般。”
他道:“除了仙界,有哪一族断了七情六欲?”
她怔了怔。
“……的确。”
他兴致勃勃看向我:“小姐姐以前是仙灵,那一定是不许恋爱的咯?”
一阵子莫名其妙的悲伤涌上心头,她看向了远处雾气缭绕下的鬼族瞭宫,淡淡地又一笑抿去了。
“其实,在没有登仙前是可以谈恋爱的吧?”她微笑着看他,又说:“可能我也恋爱过,只是我现在已经饮下了孟婆汤,什么也不曾记得了。”
那个小鬼惊讶地盯着她许久,嘴巴张得老大也没吐出来个字。想来她也没有底气说我谈过恋爱,但是刚刚那股子悲伤应当不是莫名而来的。她想过,如果不是失恋之痛苦,就是单身之苦痛。与其让他笑话她单身,不如让她假装自己恋爱过好了。
话头结束,她飘得久了,体力有点不支,这个小鬼从地上坐起来,拍拍屁股,说:“那小姐姐,你什么时候动身?我也送一送你。”
她道:“就现在吧。成了鬼以后,我感觉也不需要吃东西了……”
就被他生生打断:“只是没到时辰而已……我们也是吃东西的……”
羡鱼很惊奇:“你们都吃什么?青蛙、老鼠和石头?”
这小鬼无语了一阵,说:“你们在凡间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
她好奇:“那你们不喝人血?”
“……”
“那你们吃不吃鬼啊?”
“……不吃。”
“那你们吃不吃凡人啊?”
“……真不吃。”
他领羡鱼飘下望乡台,说:“奈何桥和弱水是进瞭宫的唯一通路,我也没办法带你进去,但你等我一等,我去瞭宫请个大夫给你看看腿……”
她更惊讶了:“原来你们不是用飘的啊……”
“……”
她在望乡台下飘着,看见冥界里虽然色调偏暗,但山水清秀,鸟兽该活泼的还是挺活泼,来来往往的鬼也并不那样吓人,有一些甚至还挺好看。
她支着下巴看了好久,终于等到他回来了。小鬼带回来一个黑袍子老巫师。
老巫师带来了一截不知名草根。
“听公子说,姑娘是腿不方便?”老巫师一开口,沙哑嗓音就吓到她了,像是一瞬间就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她往后一瑟缩。
见状,老巫师连忙道:“姑娘不必惊慌,老夫这嗓子是近日讲学传道过于频繁才哑了的……”
她讪讪笑了两下,道:“没事没事,传道授业固然重要,先生您也要保重自己。”
“没吓到姑娘就好。啊,这一截草根是瞭宫里生长的无妄草之根,无妄草汇聚灵气而生,故而采来为姑娘做一双腿。”
她才从巫师口中得知,她从前是一只芦苇修炼成的仙灵。